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四）

章艾檩回过头看向赵澜衡，此时夕阳已经近黄昏了，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赵澜衡的头发竟然散发着银光。

“小表小姐，该吃晚饭了，大帅说让你尝尝奉天府的美食。”赵澜衡的嘴一张一合，章艾檩似乎听见了，却好像没有听见。

“您是说，吃晚饭了，是吗？”

“他是说吃晚饭了，你没有听见？”这时候张敏也跟了过来。“江城章家的女儿也不比我强什么嘛！呆头呆脑的，别人说是知书达礼，我看是木讷可笑。”

“请福田惠子小姐出去，这里是顾家，这里更不欢迎你！”

从北门向赵澜衡身后走来一个人，身穿藏青色棉大褂，黑色翻领皮坎肩，有一点儿胖，头发是三七分的，戴着圆形金丝边框的眼镜，在章艾檩心里，这副样子都是小说话本里师爷的形象。

“嗬！逗死我了，你凭什么管我来不来？这是我姥爷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个狗杂碎也想管到我头上了？我告诉你，我妈没有发声明和我断绝关系，这个家我还是表小姐！”张敏气急败坏，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尽力控制的，“我进来时候没有人拦着我，说明什么？顾平之，当初你没饿死在马路上，是我看你可怜求姥爷把你捡回来的，你还翻身当上这顾家的主了？”

章艾檩听的一头雾水，这是他在江城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对于母亲的娘家她从不问，母亲也从不说。

“敏小姐，一起去正堂吃饭吧！”赵澜衡打断了尴尬的局面。

“赵爷，一会儿大帅看到他又……”顾平之想要继续说，可是话还是咽了回去。他抬头看了看张敏，眼里没有厌恶，都是难过和失望。他是感激张敏的，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曾是他的一道光。

顾平之陷入到了往事里，十四年，军阀混战，自己逃难到了盛京，将近一个星期颗粒未食，在路边奄奄一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是过去的张敏来到他面前，从此他就再也没有挨过饿，受过冻。他憎恨的是他自己，他没有拦住她。

“我不吃了，老顾头儿老了，我出现再把他气死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四姑和这丫头的。”张敏用下巴指了指章艾檩，“毕竟这个世界上就四姑还算是有情有义，在那年，为了我花了不少钱，虽然最后也没有改变结果，但至少她在乎过我，帮我给四姑带个好吧！我走了。”

章艾檩看着张敏往小门走，像一朵摇曳生姿的玫瑰花。

就要走到小门的时候，张敏回过头看向赵澜衡，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张口，弯腰低头出了月亮门，身影消失不见了。就剩下一声：黄包车，我到日本联合商会会馆。

章艾檩转身拉着安安跟着赵澜衡往正堂走，她清楚的看见赵澜衡右手握紧的拳头。顾平之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说一句话，也忘了和章艾檩打招呼问好。

“我应该称呼您什么？赵师长，还是赵爷？”章艾檩打破了沉默。

“小表小姐，你喜欢叫我啥都行！”赵澜衡慢下脚步，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转身披在了章艾檩身上，又蹲下来抱起了安安。

“那我叫你衡叔，你叫我艾檩，行不行？”章艾抬头挺胸，期待得到肯定的答复。

“好。”

一路上没有更多的交流，他们一起回到了正堂的餐厅那里。

正堂餐厅摆了四面大桌子，桌子被抛光的铮亮，上面摆满了各种菜色。

此时，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章艾檩，章艾檩被看得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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