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收到爸爸的消息，说姨奶去世了，他在去机场的路上。

我在电脑前愣怔了好久。姨奶祖籍是辽宁人，上世纪六十年代支援国家三线建设，她们一家人从东北老工业区迁去了重庆，后来又辗转到成都定居。所以我从小到大只见过姨奶寥寥数次，但她依然是我记忆里最温柔、最会讲故事的老人家。

第一次见到姨奶，是小学时代的某一个暑假，爸爸去成都出差，顺便带上了我。我当时在姨奶家里住了半月有余，她住的是厂区分配的宿舍楼，客厅和厨房的面积极大，卧室的空间却很小，晚上我和姨奶睡一张不甚宽敞的双人床，我想家，睡不着，趴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姨奶也没有睡，她知道我睡不着，就拍拍我的背，问我要不要跟她“破闷儿”，我那个时候不懂什么叫“破闷儿”，后来才知道，就是东北老话里猜谜语的意思，姨奶出谜面，我来猜谜底。那些天里的每一晚，我都带着姨奶给我的谜面和谜底入睡，猜到后来谜面开始重复，她刚说两句我就已经猜到了谜底，姨奶的“闷儿”就在这半月余的时间里被我全都“破”掉了。

最后一次见到姨奶，是2020年的夏天，我独自去成都看她，仍然住在记忆里小时候来过的那间宿舍楼，客厅里的挂画还是那一幅山水白鹤。姨爷几年前就过世了，姨奶的神智也不算很清明，她能准确地喊出我的小名，却对不上我的父亲到底是奶奶家的哪个孩子。姨奶是很要强的人，一直拉着我的手同我讲，生病以后没办法再帮家里人的忙，还要烦劳别人伺候自己，她很过意不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只能看着她笑，她也看着我笑，叮嘱我在家里多留几天，我还有别的行程安排，只在姨奶家住了一晚。其实是想像小时候那样和她睡在一起的，也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许多年前那些讲给我的“破闷儿”，最后都没有问出口。

那天夜里我睡在姨奶的隔壁卧房，突然听见她房间里响起一阵整点报时的钟鸣声，在一片漆黑里像是一记遥远的启示，时间怎样轰然而过，又怎样留下了一些不会改变的东西。第二天临走时我同姨奶道别，讲好了有时间一定再来成都看她，然后给她房间里的那座小钟拍了一张照片。

那时我也没有预料到，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我有一同事，早年从成都考进交大，后买房定居上海，属于新上海人。

他父母把成都市区的住处出租，把租金给了在上海的儿子，希望他们生活的更好。于是在成都郊区租了两间民房生活，平时吃的东西都是自己种的，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看病吃药上。

平时很是节约，年龄大了，也苦不到钱了，好在儿女们没有过多索取，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

我同事说他家在成都还算可以的，但是他父母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生病，给儿子增加负担。

他父母两人退休工资加起来有7千多，有时还给上海的儿子花一些。

到老了，才能知道有退休工资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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