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辞旧迎新的喜庆日子，翻开老相册，过往的回忆在眼前像放电影一般，看到奶奶的照片，心里生出哀伤缅怀。生在最混乱穷苦的20年代，和野地里的荒草一样扎根生存，即使丧夫 灾荒 要饭 饿死了几个孩子，她也没有选择丢掉女儿，她也咬牙让孩子读书，那个年代的女人是吃尽苦头的。幼时我不太喜欢这个古怪的老太，日渐长大，明白人世间的苦楚，明白骨肉亲情对那代人的意义，才明白了这个老太骨子里刚强傲慢从不示弱于人的脾气，明白了她对我百般呵护的感情。
她在我刚上大一的时候便去世了，她刚刚去世那会我经常会梦见她拉着我的手说她很想我，她的手是温暖温柔的，老树皮一样粗糙的手面上长了很多老年斑，她总说她关节很痛。小时候的夏天傍晚，她搂着我看天上的云，说上面有神仙坐着去王母娘娘那里开会。每当我淘气被妈妈打骂，她不敢护着我却又心疼的抹泪。长大以后，她总是偷偷把我拉到一边掏出她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帕，把一塌捡破烂换的零钱塞给我让我去买零食。她预感她快要离世，把她所有值钱的东西跟爸爸一遍一遍的嘱咐说要留给我。她喜欢看西游记孙猴子打妖精，我说以后赚钱了一定给她买个大彩电。
今天去了她的坟头看了她，她葬在老家的荒野地里，周围的野草仿佛是曾经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的她，在微风中呢呢喃喃的唱着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名字的老歌。

#幸福在身边#
程三

空水渠在夕阳下，无精打采
渠岸两边的荒草，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只有一排排电线杆，像家人一样
陪着孤苦无依的它

村口放着一辆新的黑色桑塔纳
在路上那一堆人中，我看到了程三
嘴上叼着烟，给周围人吹牛
他或许早已忘记被渠水淹死的儿子
又或许以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的疼痛

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
渠里的水停了来，来了停
程三也去了来，来了去
走走停停，来来去去
还是离不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渠水流淌过的日子，一遍遍
冲淡那些与之有关的事
程三一走，就像那条空渠
再也没人记起
他或它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当我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后，记忆像被串了线一样，逐渐活络了起来。四周的荒草试图穿过覆着的薄雪向你讲述它听过的话本，很轻易就让我想起曾经在路上摘过的那朵野蘑菇，也是这样听过我的絮絮叨叨。

人气就是这么神奇，往年过年的时候，浆糊和窗纸就能把窑洞装点得焕然一新，现在一整个村都看不到几处烟，偶尔会有扛着锄头的老爷子透过车窗打声招呼，琢磨你是来自哪一户的。

今年分工合作，妹子和父亲去了老家，我和母亲去了外公家。拜土地、放鞭炮、点香、置献、烧纸、三叩首。可怜先人们生前不曾享受，死后还要听我这不着边际的后人在坟前担心面值太高找不开。

接下来是短暂的默契的沉默，我试图回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但脑海里只剩下几场相对深刻的片段。

流程很快结束，日头恰好升起，来年再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