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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图夜读第二十七期 | 萧红散文：回忆鲁迅先生（五）

鲁迅先生备有两种纸烟，一种价钱贵的，一种便宜的。便宜的是绿听子的，我不认识那是什么牌子，只记得烟头上带着黄纸的嘴，每50支的价钱大概是四角到五角，是鲁迅先生自己平日用的。另一种是白听子的，是前门烟，用来招待客人的，白听烟放在鲁迅先生书桌的抽屉里。来客人鲁迅先生下楼，把它带到楼下去，客人走了，又带回楼上来照样放在抽屉里。而绿听子的永远放在书桌上，是鲁迅先生随时吸着的。

鲁迅先生的休息，不听留声机，不出去散步，也不倒在床上睡觉，他自己说：“坐在椅子上翻一翻书就是休息了。”

鲁迅先生从下午两三点钟起就陪客人，陪到五点钟，陪到六点钟，客人若在家里吃饭，吃完饭又必是要在一起喝茶，或者刚刚吃完茶走了，或者还没走呢又来了客人，于是又陪下去，陪到八点钟，十点钟，常常陪到十二点钟。从下午三点钟起，陪到夜里十二点，这么长的时间，鲁迅先生都是坐在藤躺椅上，不断地吸着烟。

客人一走，已经是下半夜了，本来已经是睡觉的时候，可是鲁迅先生正要开始工作。

在工作之前，他稍微阖一阖眼睛，燃起一支烟来，躺在床边上，这一支烟还没有吸完，许先生差不多就在床里边睡着了。（许先生为什么会睡得这么快呢？因为第二天早晨六七点钟就要来管理家务。）海婴这时在三楼和保姆一道睡着了。

全楼都寂静下去，窗外一点声音没有了，鲁迅先生站起来，坐到书桌边，在那绿色的台灯下开始写文章了。许先生说鸡鸣的时候，鲁迅先生还是坐着，街上的汽车嘟嘟地叫了起来，鲁迅先生还是坐着。

有时许先生醒了，看着玻璃窗白萨萨的，灯光也不显得那么亮了，鲁迅先生的背影不像夜里那样黑大。

鲁迅先生的背影是灰黑色的，仍旧坐在那里。

人家都起来了，鲁迅先生才睡下。

海婴从三楼下来了，背着书包，保姆送他到学校去，经过鲁迅先生的门前，保姆总是吩咐他说：

“轻一点走，轻一点走。”

鲁迅先生刚一睡下，太阳就高起来了，太阳照着隔院子的人家，明亮亮的，照着鲁迅先生花园的夹竹桃，明亮亮的。

鲁迅先生的书桌整整齐齐的，写好的文章压在书下边，毛笔在烧瓷的小龟背上站着。

一双拖鞋停在床下，鲁迅先生在枕头上边睡着了。

鲁迅先生喜欢吃一点酒，但是不多吃，吃半小碗或者一碗。他吃的是中国酒，多半是花雕。

老靶子路有一家小吃茶店，只有门面一间，在门面里边设座，座少，安静，光线不充足，有些冷落。鲁迅先生常到这里吃茶店来，有约会多半是在这里边，老板是犹太也许是白俄，胖胖的，中国话大概他听不懂。

鲁迅先生这一位老人，穿着布袍子，有时到这里来，泡一壶红茶，和青年人坐在一道谈了一两个钟头。

有一天鲁迅先生背后那茶座里边坐着一位摩登女子，身穿紫裙子、黄衣裳、头戴花帽子……那女子临走时，鲁迅先生一看她，用眼睛瞪着她，很生气地看了她半天。而后说：

“是做什么的呢？”

他对于穿着紫裙子、黄衣裳、花帽子的人就是这样的看法。

鬼到底是有的没有的？传说上有人见过，还跟鬼说过话，还有人被鬼在后面追赶着，吊死鬼一见了人就贴在墙上。但没有一个人捉住一个鬼给大家看看。

鲁迅先生讲了他看见鬼的故事给大家听：

“是在绍兴……”鲁迅先生说，“30年前……”

那时鲁迅先生从日本读书回来，在一个师范学堂里也不知是什么学堂里教书，晚上没事儿的时候，鲁迅先生总是到朋友家里去谈天。这朋友住的离学堂几里路，几里路不算远，但必得经过一片坟地。谈天有的时候就谈得晚了，十一二点钟才回学堂的事也是常有的，有一天鲁迅先生回去得很晚，天空有很大的月亮。

他向着归路走得很起劲时，往远处一看，远远的有一个白影。

他不相信鬼的，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是学医的，常常把死人抬来解剖的，鲁迅先生解剖过20几个，不但不怕鬼，对死人也不怕，所以对坟地也就根本不怕。他仍旧是向前走着。

走了不几步，那远处的白影就没了，再看突然又有了。并且时小时大，时高时低，正和鬼一样。鬼不就是变幻无常的吗？

鲁迅先生有点踌躇了，到底向前走呢？还是回过头来走呢？本来回学堂不止这一条路，这不过是最近的一条就是了。

他仍然是向前走，到底要看一看这鬼是个什么样子，虽然那个时候他也怕了。

鲁迅先生那时从日本回来不久，所以还穿着硬底皮鞋。他决心要给那个鬼一个致命的打击，等走到那白影旁边时，那白影缩小了，蹲下了，一声不响地靠住了一个坟堆。

鲁迅先生用了他的硬皮鞋踢了出去。

那白影噢的一声叫起来，随着就站了起来，鲁迅先生定眼去看，却是个人。

鲁迅先生说他踢的时候，自己很是害怕的，好像若一下不把那东西踢死，自己反而会遭殃的，所以用尽全力去踢。

原来是个盗墓的人在坟场上半夜做着工作。

鲁迅先生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鬼也是怕踢的，踢他一脚就立刻变成人了。”

我想，倘若是鬼常常让鲁迅先生踢踢倒是好的，因为给了他一个做人的机会。

我理解的自洽：
找一件事，定一个远大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并为之努力。要不然就是工作至死，用忙碌逃避现实。
孤独当然是无趣的。你可以喜欢音乐，喜欢喝茶，喜欢读书，喜欢看电影，喜欢踢足球，但这些个兴趣都是短暂的，不足以填满你内心孤独的时间。
避免孤独最好的办法人可能就是找到喜欢的人，在一起，干些喜欢的事，甚至是无聊的事。

[闲情偶记]昨天都市新闻说，大小梅沙，不似以往的周末，踩沙滩，海里沉浮的游客，少了很多。你道是为何？不忍暴晒呀。那么，往茂密森林去如何？如罗浮山，山高林密，午时阳光也不见的地方，坐下来踢踢山间溪水，从脚底凉透心，人间的仙客。要么就如这两周，在空调雅室内，静静地读书喝茶？给朋友几条微信，而经常互发微信的，那是相当不一般的关系！一点闲暇，滋生一分快乐，也将快乐分享与朋友，有人说，如果这样，必是患难关系。聊聊失去的东西还会回来吗?我说，曾经丢了一粒扣子，等到找回那粒扣子时，我已经换了衣服！你说，曾经的关系还在吗？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寒冬腊月你不在，春暖花开你别来。这又何必？朋友说，以前我错了，是因为只在乎，我在乎的人；现在我懂了，是因为只在乎，在乎我的人！你说对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