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07
《黑毡上的北魏皇帝》（修订本） 罗新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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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32年6月13日，北魏孝武帝即位于洛阳东郭。根据《北史》记载，继位仪式上，采用代都旧制，由七个人抬着黑毛毡，皇帝在毡上向西拜天，完成了即位仪式。

根据作者罗新老师的考证，这一仪式脱胎于鲜卑人一年一度的祀天之仪。《魏书 礼志》中说，祀天仪式每年四月初四举行，在西郊立一方坛，坛上设七根木柱，祭品为白牛、黄马、白羊各一只。帝之十族子弟七人执酒，在女巫鼓声的指导下，帝、后依此肃拜，然后杀牲，向西方洒酒。重复七次才算完成大典。

在这里有几个关键因素:木柱、萨满、帝祖子弟和数字七。

开头所说的“举毡拜汗”的仪式，在中国传统的史书中记载很少，也非常简略，但是结合其他地区的史料就会发现，仪式结束后还有一个奇特的环节:把新即位的皇帝放在马上，由贵族七子策马把他颠晕，然后以白绫勒他脖子，问他在位的时间，在神志昏迷的时候说出的数字，就是天意，也是对其他汗位竞争者的承诺。

这就引申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死亡迷案。

公元926年春，阿保机完成了他征战生涯的最后一个目标:吞并渤海国。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他病倒了，七天后驾崩，天有异象。神奇的是，三年前他已经准确的预言到了自己的死亡。

作者在修订本新增加的一篇文章里，详细论证了游牧民族这一汗位承诺的由来和意义。他认为，耶律阿保机预言的在位时限是九年。他在契丹可汗的位置上干了九年，在本该退位的时候，又采用了中原的政治架构，以称帝建年号的方式更新了自己的在位年限，又干了九年。这时候他召集了主要的政治人物，说出了三年为限的预言，让他完成剩下的两件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征伐渤海国。

在这二十多年中，他击败了一次又一次的夺汗危机，在保证继承权稳固在自己的后嗣之中后，他以杀死自己的自我牺牲，完成了游牧政治体向中原政权转变的一个重要环节，即继承制度的改造。这也是阿尔泰传统制度向中原制度的转型，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制度改造之难，文化转型之难，只有那些在转型中做出了巨大牺牲的人才，才真真切切有所体会吧。

如果把“举毡拜汗”这些因素放到整个内亚游牧民族这个更大的背景中去看，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古老传统，在拓跋鲜卑，突厥，回鹘，契丹和蒙古，以及柔然，黠戛斯等部族中都富有强韧的政治生命力。

这种内亚传统的连续性，意味着在与外部政治体，文化体发生接触并接受影响的同时，内亚各游牧人群所建立的政治体之间的相关性，可以保证其独特的文化与政治传统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能够获得连续的传播与发展。

那些来自内亚的人群集团为统治核心的王朝，比如十六国北朝，辽，金，西夏，元和清都充斥着这些内亚因素，我们去正视它，才能发现历史的另一种迷人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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