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有一位喜欢时尚的女孩不想去巴黎顶级时装屋工作的。

然而，有位年轻女郎，在巴黎最顶级的时装屋 Elsa Schiaparelli 干了 4 天就辞职了。

嗯…就是她！

她上班的 Elsa Schiaparelli 是个什么品牌呢？

Elsa Schiaparelli 是当时巴黎时尚圈里赫赫有名的设计师，同时也是 Coco Chanel 的死对头。两人在 20 世纪初的巴黎明争暗斗，创造了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时装。

我们今天要介绍的主人公：珠宝设计师和装饰艺术家琳恩·沃特林（Line Vautrin），离职之后自己当老板，建立起自己的珠宝首饰 Studio，并且很快扬名立万。

这件事发生在 90 年前，那时候女性想要一份工作都不容易，更别说自己创业了……

你就知道，今天的主角可不是“善茬”，是个特别有主意的女人。

一张图说明她有多厉害：

看看高傲的 “玲姐” 川久保玲看她的眼神，能让 “玲姐” 折服的女人安能不 “传奇”？

上面这张照片来自 1990 年代川久保玲邀请她携作品到东京展出时的合影。

琳恩·沃特林，被媒体称为 “金属女诗人”。她的作品仿佛是雕刻在金属上的谜语，人们能看到童稚般的恶作剧、幽默与诗意。

她是一位天生的法国艺术家，从小继承了父亲的手艺，一生与金属打交道。

出自她手的这些匠心独运的作品辨识度极高，每一件都刻着 Line Vautrin 的名字。

01

天生的艺术家

A Born Artist 

琳恩·沃特林是典型的巴黎人，如果你以为她是优雅、娇小、慧诘与极为精致的那种女人，就真的是误会了。

她只是两代金属铸造工的后裔，其父亲与祖父都在圣安托万郊区的铸造厂工作，1913 年 4 月 28 日她在这里出生了。

沃特林在年轻时就开始尝试设计和制作金属制品，并在她父亲工作的铸造厂自学了铸模与镂刻等相关工艺，“我读书时成绩不是很好，”

沃特林回忆道：

“我是个梦想家，很早就离开了学校，并且从那时起就开始尝试制作黄铜手镯和餐巾环，并且我都给它们镀上了金。有四年时间，我每家每户去推销自己的金属制品，有些留下它们的客户甚至没有付过一分一毫。上世纪二〇年代流行的是几何造型的镀铬首饰，镀金的铜制品被认为是粗俗品位的象征。”

沃特林，这位天生的艺术家没有向流行低头，彻底与机械时代的装饰艺术风格决裂。

性格独立的沃特林决定以自己的规则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实施，她有过短暂的职场生涯，在当时声名显赫的时装设计师 Elsa Schiaparelli 位于芳登广场的名店担任迎宾员。

在 Schiaparelli 的时装屋走出过两位知名的珠宝设计师，沃特林是其中一位。另一位是 20 世纪最负盛名的珠宝设计大师让·史隆伯杰（Jean Schlumberger），后者拉开了Tiffany & Co.蒂芙尼史上最为华彩的一章。

沃特林回忆起自己在 Schiaparelli 的工作时说：“我整天都在问候到访的客人，‘您好，女士’，然后在阴暗的地下室食堂吃着午饭，这真的很让人觉得窒息。”四天之后，沃特林辞去了工作。

按理说沃特林的创作理念与 Schiaparelli  超现实主义的设计理念应该很是吻合，尤其是她所制作的黄铜与陶瓷纽扣。

沃特林的女儿 Marie-Laure Bonnaud 则说她们两人并没有成功合作的可能性：“我母亲是个性格太过独立的艺术家，她生性如此，无法与个性很强的人一起工作。”

02

金属女诗人

Poetess of Metal

1937 年，琳恩·沃特林的事业有了巨大的突破。

她在巴黎世界博览会上声名鹊起，在这里她展示了自己打造的一系列黄铜镀金首饰，收获的客户让她在 1939 年于贝日大街（Rue de Berri）开出了首个门店。

“说真的，这家店不比一个衣橱大，但人们会来。起初，我只是做一些小巧的珠宝，但一趟埃及之旅，当我见到图坦卡蒙的陵墓后，我有了制作夸张的手镯和颈圈的想法。”

三年后，它的门店搬至了今日奢侈品名店云集的圣奥诺雷福宝大道（Rue du Faubourg Saint-Honoré）。

受神话人物、诗歌与原始符号的启发，她创作出独一无二的镀金黄铜首饰：腰带扣、手袋扣、粉盒、伞柄、烟灰缸等绮丽物件。

“我亲自做的这些都是限量物品，其他的地方压根找不到，我掌握着整个市场。媒体热衷于报道我，尤其是我制作的纽扣。我没有足够的钱用白银或黄金去打造物品，但我的客人们为此并不介意。”

她忠实的客户群在不断地增加，此时二战来了。

当纳粹占领了巴黎，走向香榭丽舍大街时，整个城市陷入了至暗时刻。各种商业活动受到限制，但惊讶的是，巴黎人却在此时打起精神来。

“在占领期间，巴黎的女人们开始购买珠宝，戴上夸张的帽子，以此行为来表示对纳粹分子的蔑视”。

沃特林回忆时说：“我制作了很疯狂的帽子，它可以遮住脸部。我们更加频密地换戴珠宝。我们经过纳粹的身边，拒绝看他们一眼。这是我们‘奢华的游击战’，以我们自己的方式抵抗占领。”

在材料与工匠紧缺的日子里，对沃特林的创意设计的需求却持续上涨，尤其是在远离战区的普罗旺斯，在那里沃特林将自己的设计出售给礼物商店，“讽刺的是，当时最难的事情是制作和生产，而不愁卖不出去。”

1942 年，沃特林嫁给了舞台设计师雅克·阿尔芒·邦诺 (Jacques-Armand Bonnaud)，两人搬去了前身是座传奇宫殿的 Mégret de Sérilly 酒店。

这座 18 世纪的建筑位于巴黎玛黑区（Marais）的心脏地带，曾经是右岸格外优雅的区域，酒店内的众多装置现藏于伦敦著名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 Museum）。

宫殿原先住着的贵族们不但被推上了断头台，也失去了自己的家，玛黑区也沦为了一个作坊区，里面住着各种手工艺人与珠宝匠人。

当沃特林找到这座建筑时，将它改造成了自己的工作室，“1946 年，我们把它改造成了底层为私人住宅，楼上为样品间的综合建筑，总共有 26 个房间。高峰时期差不多有 40 位左右的工匠在楼上制作打磨着珠宝。我领先于时代，成为搬入玛黑区的首位艺术家，比安德烈·马尔罗（André Malraux，前法国文化部部长）更早对此处进行了修复。”

鉴于在 Schiaparelli 工作时的不快，沃特林为自己的工匠们提供了图书馆和食堂。

捱到战争结束，这有足够的理由值得去庆祝一番。沃特林的丈夫邦诺为这座工坊进行了无与伦比的舞台形式的改造，超现实主义的巴洛克风格湿壁画在墙上散发着美轮美奂的气息，神工意匠的石膏幕帘与水晶吊灯交相辉映…这座建筑变成了一间文人艺术家流连忘返的沙龙，一处社交之地，一个时装秀场。

沃特林的巧思在工匠手中变成了一件件异想天开的珠宝。一个个创意十足的烟灰缸，粉盒、镇纸、吊坠从这里走到了福宝大道门店内，吸引着大批买家，沃特林的设计开始成为了流行，只因前无古人的十足创意。

沃特林说自己从未见过那些以铜及石膏进行创作的现代艺术家，如贾科梅蒂兄弟（Diego and Alberto Giacometti）或是让·米歇尔·弗兰克（Jean-Michel Frank）。

“我太忙了，以至于根本没有留意让·科克托（Jean Cocteau）或是克里斯蒂安·贝拉尔（Christian Bérard）他们在做些什么。如果说我们在设计上有何相似之处，那就是这些创意信手拈来。”

沃特林在整个欧亚大陆上穿梭以寻找灵感，从希腊克里特岛漫游至开罗，“我想要重新创造一些新的物件，以古文明为背景，但又要与我所处的时代有所呼应”。

沃特林通过用寓言、隐喻和符号铭刻来改造日常生活中的实用物品，她激发出购买其作品的人的强烈好奇心，“一件物品不单单需要吸引人去把玩，还需要让眼睛感受到愉悦”。

整个四〇年代的成就，为沃特林迎来了一个新头衔，《VOGUE》称她为“金属女诗人”。

而她的忠实客户包括毕加索与法国女艺术家弗朗索瓦·吉洛（Françoise Gilot）的女儿、蒂凡尼珠宝设计师帕洛玛·毕加索（Paloma Picasso）， 奥斯卡影后英格丽·褒曼（Ingrid Bergman）、法国新浪潮电影女神碧姬·芭铎（Brigitte Bardot）。

03

人生如“镜”

Françoise Sagan

1949 年，沃特林与家人搬去了摩洛哥，并在卡萨布兰卡开设了一家门店。丈夫邦诺随后在摩洛哥开始了自己的装饰职业生涯，两人的关系走到了尽头。他们在一起 8 年，最终离婚。

“变化对我来说总是自然而然的，我的人生逃不到‘十年’一个循环，就像我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忽然改变创作的素材或是居住地。离婚后，我搬去了巴黎圣日耳曼德佩区 (Saint-Germain-des-Près)，并且放弃了以前的工坊。”

与此同时沃特林发现了一种新材质——醋酸纤维，正式挥别镀金黄铜的艺术创作。

醋酸纤维，这种 15 法郎一千克的普通材料，在沃特林的四个艺匠手中转变为知性的创作载体，树脂片层层叠叠，经过刮擦、划痕、用火加工，并镶嵌着一些镜面，使材料呈现出精美绝伦的差别，这让人联想到片岩、被时间腐蚀的骨头和木头。

她将自己的创新材质注册为“Talosel”，并用它来制作各种装饰物，例如灯架、桌子、屏风，尤其是镜子。

她的镜子与众不同的是规模或焦点。这是一个耗费时间的过程，围绕着一个耀眼的圆盘进行切割、镶嵌、分割和衍射，“镜子炽热”或“魔法玻璃”成为了她的独门秘籍。 

沃特林尤其对炼金术有着特殊的兴趣，在炼金术的宇宙观中，生命由两种原始物质组成：一方面是硫磺、热量、干旱和太阳；另一方面是亮银、寒冷、潮湿和月亮，它们通过接触、对抗、斗争和将所有物质假设为一个整体而发展。这是原材料的力量通过火的作用而显现出来；液化和重组；火与水的辩证法；太阳和月亮的神话。这些正是镜子的制造过程，它们似乎在翻译、模仿或推演炼金术的过程。

当沃特林与决定在 1986 年和 1987 年出售她的部分藏品时，英国收藏家和装饰艺术品经销商大卫·吉尔（David Gill）介入并购买了她的许多藏品，此后在世界各地进行展示。

在 1997 年她去世的五年前，因在开发创新装饰技术方面的贡献，她获得了 Société d'Encouragement aux Métiers d'Art （法国国家匠心联盟前身）颁发的著名奖项。

1999 年，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举办了她的作品回顾展。

当沃特林的女儿将自己的收藏于 2015 年在佳士得巴黎拍卖时，人们对她的作品产生了新的兴趣，她于 1963 年创作的小雕像镶边镜子“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Si tous les gars du monde）”以创纪录的价格拍出。

从那时起，沃特林的珠宝，尤其是 1940 至 1950 年代间创作的珠宝，价值不断上涨。

无论是金属、珐琅还是其他什么，我一直喜欢实际地处理我手头上的材料。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编造故事，并通过创造形状将它们变为现实。

——琳恩·沃特林

撰文：Eddie Ch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