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出版广电报
从今天开始,本人每天不定时的来和新闻出版广电报的雷萌记者阅读《海边的卡夫卡》和《刺杀骑士团长》这两部书!我们看看靖国鬼社在这两部书里的第几章会出现!
《海边的卡夫卡》和《刺杀骑士团长》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著,由中国林少华老师(作家,翻译,教授)翻译!出版于【上海译文出版社】

今天我们阅读《海边的卡夫卡》第一章@新闻出版广电报 和贵报记者雷萌女士一起

离家时从父亲书房里悄悄带走的不仅是现金,还有一个旧的金制小打火机(款式和重量正合我意),一把尖头锋利的折叠刀。刀是用来剥鹿皮的,往手心里一放沉甸甸的,刀身有十二厘米长,大概是在外国旅行时买的纪念品。另外还拿了桌子抽屉里一个袖珍强光手电筒。太阳镜也是需要的,深天蓝色的,要用来遮掩年龄。
父亲珍爱的劳力士手表也打算带走,犹豫片刻,还是作罢。它的作为机械的精美固然强烈吸引着我,但我不愿意带价值过高的东西惹人注意。从实用性考虑,我平时用的秒表和带报时铃的卡西欧塑料表已足够了,或者不如说这两样好用得多。我转念把劳力士放回书桌抽屉。
此外拿了小时候姐姐和我的合影。相片同样藏在书桌抽屉深处。我和姐姐坐在哪里的海岸上,两个人开心地笑着。姐姐往旁边看,脸有一半阴影,以致看上去笑脸从正中间切开了,就像在课本照片上见到的希腊剧面具一样含有双重意味。光与影。希望和绝望。欢笑与哀伤。信赖和孤独。我则毫不羞涩地直盯盯对着镜头。海岸上除了我俩别无人影。我和姐姐都身穿游泳衣。姐姐穿的是红花连衣裙式,我穿一条松松垮垮不成样子的蓝色短裤。我手里拿着什么,似乎是根塑料棍。已成白沫的浪花冲刷着脚前的沙滩。
是谁在哪里什么时候照的这张照片呢?我为什么做出那般开心的表情呢?父亲为什么只把这张相片留在手头呢?一切都是谜。我大约三岁,姐姐可能九岁。我和姐姐果真那么要好不成?记忆中我根本不曾同家人去看过大海。全然没有去过哪里的记忆。总之作为我不愿意这相片留在父亲手里。我将相片塞进钱夹。没有母亲的相片,父亲好像把母亲的相片烧得一张不剩了。
想了想,我决定带走手机。发现手机没了,父亲有可能同电话公司联系取消合同,那一来就毫无用处了,但我还是把它放进背囊。充电用的变压器也放了进去。反正东西轻,知道没用处时扔掉即可。

背囊里我决定装无论如何也少不得的东西。衣服最不好挑选。内衣要几套吧?毛衣要几件吧?衬衫呢长裤呢手套围巾短裤大衣呢?考虑起来多得很。不过有一点是明明白白的——我可不想扛着大行李以一副十足出走少年的形象在陌生的地方游来逛去,那样很快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转眼之间就被警察领走,遣送回家,或者同当地的地痞无赖同流合污。
不去寒冷地方即可。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很容易,找暖和地方就是。这样就用不着什么大衣了。手套也不用。不考虑防寒,必需衣物足可减去一半。我挑选容易洗容易干又不占地方的薄衣服,叠成一小团塞入背囊。除了衣服,还装了这样几件东西:可以排除空气小小叠起的四季通用睡袋、简易洗漱用具、防雨斗篷、笔记本和圆珠笔、能录音的索尼MD随身听、十多张唱片(音乐无论如何缺不得)、备用充电式电池。大致就这么多了。野营用的炊具大可不必,太重太占地方。吃的东西可以在小超市里买。如此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将必需用品一览表缩短了许多。这个那个写上去不少,随即勾掉。又加进不少,又勾掉。
我觉得十五岁生日是最适合离家出走的时间。这以前过早,以后又太晚。
为了这一天,上初中后两年时间里我一直努力锻炼身体。从小学低年级开始我就去学柔道,成了初中生后也大体坚持下来了。但在学校里没参加体育俱乐部,一有时间就一个人跑马拉松,在游泳池游泳,去区立体育馆用器械锻炼肌肉,那里有年轻教练员免费教给我正确的伸展运动方式和器械使用方法——如怎样做才能使全身肌肉快速强劲,哪块肌肉日常生活中使用,哪块肌肉只能通过器械强化等等。他们教我卧举杠铃的准确动作。幸运的是我原本长得高,每天的运动又使肩部变宽,胸脯变厚。在不相识的人眼里,我应该足有十七岁。如果我十五岁而看上去又只有十五岁,那么所到之处势必麻烦缠身。
除去同体育馆教练员的交谈,除去跟隔一天上门一次的家政阿姨之间的三言两语以及学校必不可少的几句话,我差不多不向任何人开口。同父亲很早以前就回避见面了。一来虽然同在一个家,但活动时间段截然不同,二来父亲一天之中几乎所有时间都闷在位于别处的工作室里。何况,不用说我总是刻意避免同父亲见面。
我上的是一所私立中学,里面几乎全是上流家庭或有钱人家的子女。只要不出大格,就能直接升入高中。他们个个牙齿整齐、衣着干净、说话无聊。在班里我当然不受任何人喜欢。我在自己周围筑起高墙,没有哪个人能够入内,也尽量不放自己出去。这样的人不可能讨人喜欢。他们对我敬而远之,并怀有戒心。或者感到不快、时而感到惧怕也未可知。然而,不为他人理睬这点对我莫如说正中下怀,因为我必须独自处理的事堆积如山。休息时间我总去学校图书室,贪婪地阅读不止。
不过学校的课我还是听得相当专心。这是叫乌鸦的少年再三劝我做的。

初中课堂教的知识和技术,很难认为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大用处,是这样的。老师也差不多全部不值一提。这我晓得。可你得记着:你是要离家出走的。而那一来,日后进学校的机会几乎等于零。因此最好把课堂上教的东西——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一点不剩地好好吸进脑袋。权当自己是块海绵。至于保存什么抛弃什么,日后再定不迟。

我听从了他的劝告(总的说来我对叫乌鸦的少年是言听计从的)。我全神贯注,让脑袋变成海绵,侧耳倾听课堂上的每一句话,使之渗入脑袋。我在有限时间里理解它们记住它们。这样,尽管课外几乎不用功,但考试成绩我经常在班上名列前茅。
肌肉如合金一般结实起来,我也愈发变得沉默寡言。我尽可能不让喜怒形之于色,留心着不使自己所思所想为老师和身边同学注意。我即将融入剧烈争斗的大人世界,要在那里边孤军奋战,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坚不可摧。
面对镜子,我发现自己的眼睛泛出蜥蜴般的冷光,表情越来越僵硬麻木。回想起来,自己从不曾笑过,甚至连微笑都不曾有过——至少记忆中如此——无论对他人还是对自己本身。
但是,并非任何时候我都能彻底保持静静的孤立。以为自己围筑妥当的高墙一下子土崩瓦解的时候也是有的。虽然不很频繁,但时而还是有的。围墙在我不知不觉之间崩毁,我赤身裸体暴露在世界面前。每当那时脑袋便一片混乱,极度混乱。况且那里还有预言。预言总是如黑乎乎的水潭出现在那里。

预言总是如黑乎乎的神秘水潭出现在那里。
平时静悄悄潜伏于某个人所不知的场所,一旦时机来临,它就无声无息地涌出,冰冷冷浸满你身上每一个细胞。你在残酷的洪水泛滥中奄奄一息,痛苦挣扎。你紧紧抓住靠近天花板的通风口,苦苦乞求外面的新鲜空气。然而从那里吸入的空气干燥得几乎起火,热辣辣地灼烧你的喉咙。水与渴、冷与热这理应对立的要素齐心合力朝你袭来。
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找。你寻求声音之时,那里惟有沉默;你寻求沉默之时,那里传来不间断的预言。那声音不时按动藏在你脑袋某处的秘密开关。
你的心如久雨催涨的大河。地面标识一无所剩地被河流淹没,并冲往一个黑暗的地方。而雨仍在河面急剧倾泻不止。每当在电视新闻里看见那样的洪水,你便这样想道:是的,一点不错,那就是我的心。

离家之前我用香皂在洗漱间里洗手、洗脸。剪指甲,掏耳,刷牙。花时间尽可能使身体清洁。在某种情况下,清洁比什么都重要。然后面对洗面台的镜子,仔仔细细审视自己的脸。那里有我从父亲和母亲那里——话虽这么说,母亲的长相我根本记不起来——作为遗传接受下来的脸。即使再抹杀脸上浮现的表情,再淡化眼睛的光亮,再增加身上的肌肉,相貌也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我深恶痛绝,也不可能把两条只能认为受之于父的又长又黑的眉毛和眉间深深的皱纹一把扯掉。如果有意,我可以除掉父亲(以我现在的力气,决非什么难事),也可从记忆中将母亲抹消。可是我无法将两人的遗传因子从身上驱逐干净。如果我想驱逐,只能驱逐我自身。
并且那里有预言。它作为装置深深埋在我的体内。

| 义鼠报恩,为救人类朋友不惜被打成肉饼
那是三十多年以前了,当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家家户户都在节衣缩食,可仍然经常出现断炊。
那时我丈夫在城里上班,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孩子,儿子刚满四岁,女儿正在哺乳,我在这小山村里当民办教师。家里缺少壮劳力,日子当 更清苦。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家里的面缸又见了底。望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我长时间难以入梦,脑子里乱糟槽的,不知想些什么。

大约半夜时分,忽听从外间屋传来一阵 ‘刷拉刷啦’的声音,我慌忙点亮油灯,声音停了下来。可只一会儿工夫,又‘刷拉’起来。难道进来贼了?我披上外衣,举着油灯大着胆子来到外间,四处看了看,门关得好好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啊!就在我停顿的一瞬间,那声音又清晰地传了过来。这次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面缸那儿传来的。

原来一只大老鼠窜到没盖盖子的面缸里,爬不出来了。我真是又气又恼,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喝西北风了,你还来凑热闹,连缸里的几个米粒都不放过,还害得我半夜里受这份惊吓,我转身寻来长长的烧火棍,要把这可恶的老鼠送上西天。但当我把棍子高高举起的时候,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老鼠两只后脚立起来,前爪抱在一起;像人一样向我作起揖来,一边吱吱叫着,绿豆大的小眼睛里好像还挂上一层亮晶晶的东西。

难道这家伙通人性?人分好坏,难道鼠辈也有好坏之分?在这大雪封山的夜晚,它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呢,如果家里还奶着孩子那可就更艰难了。想到孩子,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无论如何,先饶它这一次吧。我把棍子竖到缸里,那家伙敏捷地蹿上来。到了缸边,又冲我作了一下揖,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情急之下出现些怪异现象也不足为奇。十几天后,我放学刚回到家,就听见屋里两个孩子兴奋地大喊大叫。推开门一看,天哪,那只大鼠领着七八只刚会走路的小鼠正在床下玩耍,儿子和女儿趴在炕边上高兴得手舞足蹈。

听到我进门,大鼠忙赶到我脚边,又双爪合拢作起揖来,好像在感谢我上次的不杀之恩呢。当时我有些好奇,但对老鼠还是没有一丝好感,就把脚一跺大声说:“快走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再不要来了。”大鼠似乎能看出我不高兴,吱吱一叫,领着孩子跑开了,以后果然好长时间没有再次出现。

“过年的时候,丈夫回来了。我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他认为我在编故事,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我也无法证明什么。谁知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丈夫相信了这一切,也使我彻底改变了对老鼠的看法。

“丈夫这次带回了一百元钱,这是他几个月积攒下的工资,也是我们母子半年的口粮钱。我把它用手绢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实,放到一个加锁的小盒子里,然后藏到柜子的最里面,可还是差点出了大差错。

那天是腊月二十五,白天我和丈夫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很疲惫,夜里睡得特别香。睡梦中一声大叫把我惊醒,模模糊糊看到柜子边有个人影。我—边捅醒丈夫一边点上灯,这次看清了,原来是村里的二流子,只见他手里拿着放钱的那个盒子,转身就跑。

可刚迈了两步,他又‘哎哟’一声惨叫,一甩手,把钱盒甩到炕上撒腿溜了。同钱盒一起甩上来的还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原来是那只母鼠,只见它嘴上还咬着一块带血的皮肉呢。是这个小家伙在暗中两次咬了二流子,惊醒了我们,救下了钱盒,多么不可思议啊!这东西真有灵性啊!

“从此我们全家和这只可爱的老鼠成了朋友,孩子们喜欢它,经常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留给它。母鼠也经常领着它的孩子们登门造访,有一次竟领来了四五十只。这些家伙这儿看看,那儿嗅嗅,兴奋地吱吱乱叫,它们走了后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家里居然一点被咬被破坏的地方都没有。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的两个孩子都上学了,那只母鼠也变得目光呆滞、老态龙钟。这期间也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许多人都对我们不理解,两个孩子在学校甚至被同学们叫做老鼠精,但这并没有阻止我们同老鼠的友谊,孩子们照常喜欢它,它也经常领它的孩子们来串门。

“这年冬天,丈夫为我办妥了工作调动关系,我们一家要到城里团聚了。几天来忙忙碌碌地准备东西,直到我们登上客船,我才想起好长时间没见过那只母鼠了。作为朋友,我们不应该这样不辞而别啊!为此一家人部闷闷不乐,最后丈夫提议到甲板上看看大海散散心,两个孩子自然很高兴,刚要起身,女儿的书包里一阵响动,我立即明白了,顷刻间眼睛里蓄满泪水,那只母鼠同我们一起出发了,它也舍不得我们哪!它不知晕船还是害怕大海,也许怕我们不带它,只从书包里往外探头探脑瞧了瞧又缩了回去,可我们一家人的心情都很舒畅、愉快。

“到城里后,我们住在高高的六楼。对大鼠来讲,不像农村那样方便了,它从此不再出门,只在屋里玩耍。一听有客人来,就马上躲到儿子为它在阳台上搭起的小窝里。”

“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城里的夏天仿佛比乡下要热许多倍,再加上许多事情不太适应,一家人的情绪越来越烦躁。也许受了我们的影响,那只大鼠也日渐烦躁不安起来,整日“吱吱”狂叫不停不说,有一次竟把我们刚买的一张写字台咬了两个大洞,气得我当场就要把它驱逐出去。丈夫和两个孩子好说歹说,说我们人都不太适应,何况一只老鼠?它孤独、思乡,能不烦躁吗?想想也有道理,就把它训斥了一顿了事,果然它安稳了好多天。

“这天夜里,天格外闷热,到半夜我刚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把我疼醒,打开电灯一看,左手食指破什么东西咬破了,鲜血淋漓。我正纳闷,女儿房间里又传出一声惨叫,急忙奔过去一看,女儿苹果似的脸蛋上多了条长长的血口子。枕头上,那只老鼠正在“吱吱”狂叫。我简直要气疯了,抓起笤帚狠命砸去,它却灵敏地躲开了。

丈夫和儿子赶来了,我们一家四口一齐参与了战斗,可那老鼠上窜下窜怎么也打不着。瞅个猛子,它向着大门口窜去。等我们赶到,只看到木门上有个圆圆的鼠洞。这家伙什么时候挖了个洞,我们都没发觉。我和丈夫互相埋怨着、怒骂着打开门,只见那老鼠在楼梯拐弯处叫着跳着,并不跑,仿佛在故意气我们。

丈夫赌气说今晚非砸死它不可,拿着手电筒追下去。我和孩子们也手持棍棒尾随追去,从楼上追到楼下,从楼下追到小巷里,那老鼠跑跑停停,不时回头挑衅一番,总与我们保持一段距离。看看大家都跑得气喘吁吁,我说别追了,算了吧,养虎为患,就自认倒霉吧,一家人骂骂咧咧,垂头丧气往回走。

没走几步,儿子突然又惊叫起来,原来那可恶的老鼠又追上来在儿子的脚背上咬了一口。这下我们的肺都要气炸了,不灭此鼠誓不罢休!我们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奔跑着,转眼间追到了大街上。那老鼠终于精疲力尽,瘫倒在一株大树下呼呼狂喘。儿子奔过去狠狠一棍砸下,那家伙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变成了肉饼。

我们终于长长地吐出了胸中的恶气。转身正要往回走,突见天边闪过—道蓝色闪电,接着脚下晃动不已,仿佛汽车急刹车似的把我们一下子摔倒在地,随后便是轰隆隆的巨响,眼看着路边的房屋一幢幢坍塌下来,烟雾冲天。地震!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哪!我们全家都明白过来,是那只大鼠救了我们,可它却死于非命。

那场大地震,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楼啊,包括我们住的那幢家属楼全塌了。可我们全家却安然无恙,奇迹般地活过来,这多亏了那只不忘旧情的义鼠啊……”
#道教养生#

知了叫过夏天

1.美妙的叫声

20世纪80年代初是我最怀念 的年代。那时我拥有肆意的童年时 光,而记忆中,那些美妙的时光里, 始终贯穿着知了清脆悦耳的鸣叫 声。
我家住在大西北的一座小镇 上,一到暑假,爸妈忙着去生产队 挣工分,无暇照顾我,就把我送到 十里外的外婆家。爸爸骑着家里唯 一值钱的那辆破旧的凤凰牌二八 自行车,我坐在车的横梁上。从车 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 轻快地飞了起来。自行车行驶在泛 着光的柏油马路上,树冠巨大的梧 桐为宽阔的马路覆上一层浓浓的绿 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 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藏在树叶
里的知了一声声地鸣叫着。 知了的叫声告诉我,疯狂的夏
天来临了。 外婆在菜园子外面的绿荫下摇
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聊着 天气的炎热,地里的收成,圈里哪 只小羊羔乖,哪只淘气得紧。我顾不 上目送骑车离开的爸爸,欢快地跳 进羊圈,抱过一只奶白色的小羊羔, 把脸轻轻地贴在它柔顺的皮毛上。
夏天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等 不到天黑,我和阿舅他们已经开始 摩拳擦掌了。阿舅塞给我一个最小 的 铁 皮 桶 , 挑 衅 地 问 我 :“ 怎 么 样 , 你能装满吗?”
我爽快地说:“看我的!”
我们浩浩荡荡地向着知了幼虫 最多的三支渠出发。三支渠的两旁 生长着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一到晚
上,俗称“知了猴”的知了幼虫就会 破土而出,沿着树干悄无声息地往 上爬。
那时候的乡村,没有路灯,我 们常常是摸黑干活。如果有月光照 着 ,能 一 逮 一 个 准 ;不 过 ,没 有 月 光 也不碍事,摸黑更能显出水平的高 低。晚上出来捉知了猴的人可不止 我们几个,所以一定要眼疾手快。 我人虽小,却跑得比谁都快,手也 快 ,不 一 会 儿 ,就 捉 了 小 半 桶 。被 俘 虏的知了猴挤在铁皮桶里,全然不 知它们过了今夜,就会变成我们餐 桌上的美味。
带着战利品回到家,四姨把知 了猴倒进大盆里用水清洗几遍,然 后撒上一大把盐巴,满足地说:“好 喽,睡觉。”


2. 难忘的美味

第二天我从土炕上爬起来,脸 都顾不上洗一把,先跑到厨房里看 那些知了猴。这个时候,阿舅他们 已经去上工了,外婆在土灶里填满 柴火。外婆踮着小脚往大铁锅里倒 点儿油,刺啦一声,被盐腌渍过的 知了猴被一股脑儿地倒进了油锅 里。外婆用大铁铲翻炒几下,便有香 味钻进鼻孔,我猛吸一口,口水都 要流下来了。
等到阿舅他们下早工回来,那 张矮木桌上已经摆上了最简单的稀 饭、青菜、馒头,唯一特别的就是 炸得黄灿灿的知了猴。被热油炸过 的知了猴,后背的蝉衣爆裂开来, 露 出 里 面 肥 美 的“ 腰 身 ”。记 得 第 一 次吃时,我心急火燎地把一只丢进 嘴巴里,囫囵吞下肚,没尝到味道, 被阿舅笑话了半天。他拿起一只说: “这样吃,瞧。”他把知了猴裂开的 蝉衣剥掉,慢吞吞地掰开,专拣腰 身最肥美的那块肉吃。外婆骂他, 说他浪费。也是,那时候家家户户 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能吃到 这么鲜美的食物,当然不能浪费一 丝一毫。
有时候,我会跟着阿舅他们下 地。他们干活,我就在一边玩,田 边的杨树上,总有知了在拼命地鸣 叫 ,抱 着 树 干 摇 一 下 ,会 惊 走 几 只 , 可是过不了一分钟,它们便又在枝 叶间歌唱,此起彼伏。
听着听着,人就醉了,醉在那美 妙的夏日光阴里。

长大后,为了圆大学梦,我就像 鞭子下的陀螺,不停旋转。我没有理由再去外婆家疯玩,每个依然有 知了鸣叫的暑假,我都贡献给了书 本。
工作后某次回家休假,我忙着 在手机上处理一些工作,偶然抬 头,看见妈蹲在院子里那块没铺 瓷砖的地方出神,我走过去,问她: “妈,您干吗呢?”
妈示意我别说话,我蹲下身, 看见她正在用一根小木棍拨开一片 泥土,天哪,土盖子下面的洞穴里, 有一只知了猴正小心翼翼地往外 爬 。 妈 用 小 棍 子 去 挑 ,它 惊 了 一 下 , 赶快缩了回去,拨弄了半天,总算 把那只笨笨的知了猴抓住了。
妈如获至宝般兴奋,拿去厨房 用油炸了,又唯恐被人抢去似的, 护着盘子端到我面前:“囡囡,快尝 尝 ,你 有 好 多 年 没 吃 过 这 个 了,看 味 道怎么样?”
我吃下去,竟觉无味,却仍对 妈 点 点 头 :“ 嗯 , 香 。 ” 妈 满 足 地 笑 了。
可真的不是以前的味道,不是 记忆中的美味了。

3.逝去的夏天

再后来,我有了孩子,为了让孩 子多得到一点儿童年的乐趣,我曾 带着他去林间寻找知了的踪迹。也 找到过几次,知了在树杈上疯狂鸣 叫 , 我 万 般 欣 喜 地 跟 孩 子 讲 :“ 你 想 不想捉一只知了?”孩子懵懂地摇 摇头,似乎对我的提议不感兴趣, 我执意要去抓,孩子不解地说:“没 意思,快回去吧,我半个小时后还 要上钢琴课。”悻悻而归,我心里失 落得要命。
也曾费尽心思从农户手里买回 一些腌渍好的知了猴,用最好的植 物油炸过,放在孩子面前,满心期 盼得到他的肯定,他却推开盘子, 说:“这是什么?怪吓人的,我要吃 西冷牛排。”那一刻,我有点儿无 语,我童年时最喜欢的美味,怎么 在他的眼里竟一文不值?
我的孩子很忙,小小年纪背着 山一样重的书包奔走于学校与家之 间,还要利用所有的课余时间练钢 琴,学奥数、英语......他几乎没有 玩的时间。有时候,我看到他那么 小就要背负那么多,觉得孩子很辛 苦,却很少扪心自问,其实这一切 的始作俑者是我们大人。我们不愿 意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 们不怕花钱,我们苦口婆心地告诉 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他好,为了他以 后能够出人头地,好在社会这座钢 铁森林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我的孩子伏案疾书的时候, 窗外偶然会有一只知了躲藏在树叶 间不停地歌唱,而在我曾经听来最 为美妙的声音,竟被他视作聒噪。
“妈,关上窗子吧,吵死了。”
我走过去将窗子关上,知了的 鸣叫被我关在外面。我想起那些 遥远得像烟一样的日子,那些日子 很美,傍晚的天幽蓝而深远,大朵 大朵的白云纯洁无瑕,风在轻轻地 吹,季节也在悄悄变换。春天的花 开出满树满枝的缤纷,又谢了一地 的璀璨。布谷鸟轻快地叫着从天空 飞过,不留一点儿痕迹。知了拼命 地歌唱,歌唱夏天。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那样美好 的夏天,竟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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