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氪”系列栏目更看重“数字”，更看重“定量分析”，更偏向二级股票市场的分析方式。得益于新经济公司们陆续上市，36氪得以从财报数字和业务数字中，迈出感性范畴，给出硬核判断。
这是36氪“智氪”系列栏目的第 58 篇文章。本次我们为大家解读，在争夺微信流量的战场上，京东是如何错失良机，而拼多多又是如何异军突起的。
文 | 刘一鸣
得益于超市场预期的财报，拼多多股价大涨，市值高达407亿美元，在8月底超越百度成为中国第五大互联网公司。互联网行业最大的魅力在于不确定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把时钟拨回2016年，那时候主流观点都还认为电商领域没有大机会了，投资机构纷纷关注垂直电商，期望它们可以在阿里和京东的夹缝中生存。2016年，大部分风险投资基金在拿到拼多多的BP时都一脸嫌弃，负责拼多多的FA推了一遍都无果，VC们不认为平台型电商还有什么机会。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经验主义害死人”吧。据一位原京东投资部人士说，当年投资部总监常斌也看过拼多多这个项目，结论是非常不认可。2016年拼多多的B轮融资并不顺利，反而让一些在互联网领域不太有经验的投资基金获得了机会。2016年也是阿里和京东主打消费升级的年份。在此之前，阿里曾尝试过一阵子村淘，京东也做了一段时间农村电商，但都收效不大，转而抢占一二线城市的剩余红利。此时拼多多悄然切入巨头们释放出来的市场空间，在腾讯的流量加持下吸引了大量用户。
2015年前后，市场对腾讯的主流观点是它有社交流量，但缺乏电商所需的交易型流量，所以腾讯做电商一直很艰难。但微信的流量是实打实的，且基于移动互联网的特点，这些流量都比较封闭。2016年9月，四位来自华盛顿大学、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复旦大学的教授，通过机器学习和计量经济学相结合的方法，证明了微信流量向外主要溢出到两款APP——腾讯新闻和淘宝。
在这篇《How Mega Is the Mega？Measuring the Spillover Effects of WeChat by Machine Learning and Econometrics》的论文中，四位教授应用FCI-PAG方法从样本数据中确定应用程序使用的因果结构，并定量估计了溢出效应。与当时的行业普遍认知相反，微信对其他APP的溢出效应非常有限：在前100强的APP中，只有腾讯新闻和淘宝的流量获取，被证明因果关系受微信使用的影响。即使将研究范围扩展到前300强APP，仍然只有这两个应用程序直接获得溢出效应，其余APP没有受到微信的因果影响。
这个结果有力地证明了微信流量的电商价值，腾讯一定可以找到某种方法把电商做起来，只不过是在体内做还是体外的问题。其实从2014年腾讯把拍拍网转让给京东开始，腾讯已经认识到在体内做电商很艰难，已经准备通过投资或收购在体外扶持其他公司，走上了“修建流量高速公路”的模式。另外，从微信流量外溢的结果也可以看出，腾讯有动力阻止这些流量外溢至淘宝，一旦腾讯在自己的生态体系内，找到一家或多家公司可以承接这些流量，“封杀”淘宝就只是时间问题。2016年9月微信的流量还大量外溢至淘宝，腾讯也在加紧布局自己的电商体系。2017年2月腾讯投资拼多多C轮，十个月后腾讯又投资了唯品会，再加上京东，腾讯基本在各个用户群体中都布下了一枚棋子。
在拼多多之前，腾讯一直“最爱”的是京东。从2014年腾讯入股京东开始，京东就获得了微信排他性的一级电商入口，为期5年。今年2月的京东财报电话会中，CFO黄宣德说微信仍然是京东非常重要的获客渠道，超过四分之一的新用户来自微信。不过在接近5年的时间内，京东一直仅仅把微信入口当成了一个入口，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入口在微信APP里的页面，就是一个网页版的京东商城。最近的2019年Q2财报电话会，刘强东才对这个入口真正重视起来，在今年十一之前，京东会升级微信上的一级入口，打造一个专门针对微信生态，尤其是女性和低线城市用户的全新模式，例如用低扣点的方式吸引更多商家和更丰富的商品。这距离京东获得这个入口已经5年多时间，这比拼多多成立至今的时间还长。“京东在微信的入口转化率没有想象中的高，内部计算过成本和所换得的GMV，价格是偏贵的。但资本市场对于京东是否有微信一级入口非常敏感，如果这个协议不续签会出很大问题。” 一位接近京东战略投资部人士对36氪说，“这与京东的底层认知有关，京东是零售基因的公司，原来对微信九宫格入口的认知是运营货架，而不是运营关系链，所以一开始才只是放了一个网页版，这是底层逻辑的区别。” 其实这正是战略投资的意义。当一家公司的基因并不在此，但这个方向会产生颠覆性威胁时，就应该通过战略投资来完善布局，可惜京东没有尽早布局这一点，否则这将对京东2018下半年的低谷期产生巨大拉升作用。对于腾讯来说，这意味着庞大流量的损耗，如果自己的体系内没有公司能够承接住这一部分，那么要么流向淘宝，要么就浪费掉了。另一层面原因是京东的战略选择，它不能把所有命脉都交给腾讯。在线上支付还未普及之前，京东率先投入巨资，让快递员人手一台POS机，京东也是当时上门刷卡支付最为便捷的电商公司。但线上支付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此时的京东进退两难，一方面已经投入很大资金在POS机上，不能说废就都废了；另一方面做线上支付也很花钱，首先就需要花巨资买支付牌照。这导致京东自己的支付一直没做起来，刘强东非常后悔这一点。如今支付这一环节基本依靠腾讯，如果流量再依靠腾讯，那基本上京东就是在给腾讯打工了。但京东又的确很缺流量，所以京东从2015年开始启动“京X计划”，跟各家流量大户合作，包括今日头条、百度、奇虎360等等。撇开这一层面问题不谈，京东在微信的入口不温不火，腾讯也意识到了，它不能只和京东合作，它需要一家能够“运营关系链”的公司。拼多多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白。创始人黄峥曾经做过游戏公司。更重要的是，拼多多的“拼团”正是腾讯需要的电商产品。一位电商巨头高管对拼购这件事情的总结非常到位，“拼”的概念其实十年前就有，但真实的拼团是指十人成团，不成团要退单。现在的“拼”更多是一种分享，十个人是这个价，一千人还是这个价，是拉动分享的概念，这就需要社交关系链作为土壤。京东在今年终于反应过来，也要重点发力拼购市场。此前，京东商城CEO徐雷称，“微信市场是一个增速非常快的市场，拼购作为目前非常重要的载体之一，也承担了在微信市场里的探索，京东将打造更适合拼购和微信市场的供应链能力。”对于京东来说拼购的确是增量，但仍需要观察，因为拼多多成功的因素，并不是京东的强项。黄峥曾在《财经》杂志的采访中说：“拼多多起来之后，京东、唯品会、蘑菇街都实验过相似模式，对于他们来说，拼团不过是一个创造GMV增量的工具；而拼多多是人的逻辑，我们通过拼团了解人，通过人推荐物，后期会过渡到机器推荐物。你可以想像把今日头条下的信息流换成商品流就是拼多多。所以早期看大家都是低价和拼团，但我们的出发点不同、方向不同，长大了也就不一样了。”
如今电商行业的座次已经改变，由原来的两极变成了三极，拼多多以7千亿人民币GMV、3.6亿月活跃用户数、380亿美元市值，成为任何人都不可忽视的对手。今年Q2，整个电商业都交出了超预期的结果，阿里营收利润均超预期，电商业务动能强劲，新业务提效带动利润率环比回升；京东活跃用户数增长回暖，单季度利润创新高；拼多多GMV、营收、活跃用户均延续高增长，销售费用率改善带动利润超预期。根据国金证券研究创新中心的监测数据，截至2019年3月拼多多平均MAU已经达到2.6亿，超过京东的2.3亿。随着拼多多通过下沉市场奇袭成功，阿里和京东也都掉转方向开始猛攻下沉市场；腾讯和阿里也逐渐布局了各类零售业态，形成针锋相对之势，从流量、数据和基础设施层面展开攻防。在新的电商战役中，又充满了新的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