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苏轼（十三）

苏轼被贬海南岛时已然暮年，然在岛上，苏轼时不时戴上黎族的藤帽，著上花缦，赤着双脚渡水穿林，三年后的某一天，苏轼《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微，先觉四黎之舍》，酒后回家：

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
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看诗之主人已然完全融入了这种乡村生活，访友归来，循着地上的牛粪去找牛栏，因为记得家在牛栏的西边。人啊，若心得解脱，则处处解脱。

#阳光信用#h#每日一善#
《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一）》【宋】苏轼

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
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赏析：

苏轼于六十二岁时贬谪儋州。儋州在“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的海岛之中，一片荒凉。苏轼身为“罪人”，受到种种监视，只有第三子苏过随行做伴，处境非常困难。初期僦居官舍，后来又被逐出。幸而得到王介石等人的帮助，在城南“污池之侧桄榔树下”，筑五间泥房以居。他和当地人民有了很深的感情。诗中的子云、威、徽、先觉四位姓黎的人，就是他在当地要好的友人。

这首诗作于诗人六十四岁时。有一天，诗人带着酒后的醉意，遍访“四黎”之家，归来时天色已暗，地面草木丛生，路径不明。他在“竹刺藤梢”的环绕中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沿着有牛粪的路走，因为他懂得自己的家就在牛栏之西。诗篇的最大特点就是敢于把人们认为最粗俗的东西“牛矢”（牛粪）取作诗材，写入诗中。韩愈在《进学解》中赞美良医能博取“牛溲（尿）马勃（药名），败鼓之皮”作为药物，他自己的诗，也好写粗丑的事物；但还没有将类似的词语入诗。沈德潜《说诗晬语》说：“苏子瞻胸有洪炉，金银铜锡，皆归熔铸……韩文公后又开辟一境界也。”从这首诗看，熔铸的不只是“金银铜锡”，而且及于“牛溲、马勃”之类了。

诗篇浅易如话，毫不雕琢，但读者的阅读体验不是“浅俗”而是雅，不是“粗丑”而是美。论其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写得新鲜。现实生活中某些可写的事物，以前没人敢写，没人写到，诗人第一次大胆地把它写出来了，自然使人感到新鲜。第二，写得真实。诗人写的是他的一次真实的生活经历，并非出于想象。有经验之人在深山中找寻村落，碰到岔路无人可问时，还常凭“牛矢”辨路，因为有“牛矢”的路必然可以走到有居民的地方。情景真实，文字真实，必然会使人们感到亲切。第三，诗中体现了诗人高尚的情操。诗人虽曾官居清贵、才高一世，却和当地的居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走在布满藤刺的荒地上，住在牛栏西面的泥房中，诗人依然乐观自得，并没有自伤自怜，这不能不说是高尚的。第四，作者的文学功底深厚。他能够把朴素的内容写得生动、风趣，确实是大家气格。苏轼此诗，可以说明一个问题：文学作品的“雅”与“俗”是相对的；只要作者功力深，写作时能从真情实感出发，能大胆创新，那么“俗”的题材也可以创造“雅”的意境。

来源：《宋诗鉴赏辞典（新一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6年版

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
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宋）苏轼《被酒独行，遍及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一）》
这首诗作于诗人六十四岁时，写诗人有一天带着酒后的醉意，遍访“四黎”之家，归途天色已暗，酒意未醒；并且地面上草木丛生，路径不明。他走入“竹刺藤梢”围绕的迷途中，要回家却认不得路了，只好沿着有牛粪的路径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就在牛栏之西。
这首诗浅易如话，毫无雕饰，又写了最粗俗的东西，牛粪，但读起来使人感受到的不是“浅俗”而是雅，不是“粗丑”而是美。有经验的人在深山中找寻村落，碰到岔路无人可问时，常凭“牛矢”辨路，因为有“牛矢”的路必然可以走到有居民的地方。“但寻牛矢觅归路”，情景真实，文字真实，必然会使人感到自然亲切。
诗人以曾官居清贵、才高一世的身份来到海南岛儋州，和当地的居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走在布满藤刺的荒地上，住在牛栏西面的泥房中，不是自伤自怜，而是充满乐观自得的感情，这不能不说是高尚的。诗人把朴素内容写得生动而富有风趣，一片行云流水、毫不经意的活泼姿态，确是大家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