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中“自性“概念的深度解析】（六）

可见，有部自认为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难题：自性法体一直都有，从来没有生灭变化，过去有，现在有，未来还有，叫作三世实有。“说一切有部”这个名称即由此而来。生灭变化现象都是“作用”在生灭，而这个作用又与自性相关联，非一非异，作用是自性的作用，自性是起作用的自性。

自性不离言

这里补充一点，有部说的这个自性，不是一个不可知的本体，而就是我们这个可感可知世界的基础。强调这一点，是为了和后面要说的瑜伽行派的“离言自性”区分开来。

玄奘译《阿毗达磨顺正理论》卷50：
为境生觉是真有相，此总有二，一者实有、二者假有，以依世俗及胜义谛而安立故。若无所待于中生觉，是实有相，如色受等。若有所待于中生觉，是假有相，如瓶军等。

并不愚蠢

在大乘佛教的话语圈，常常听到有人批判小乘的这种以自性成立法有的思想，认为既然看到无常变化的事物，非要找一个不变的自性作支撑，太愚蠢了。抛开结论正误不谈，有部的思想体系是十分清晰的，除非你不认为有法，如果有法，就得有法我，就得有法的自性，这种思想，并不愚蠢。

而如果认为，自性是没有的，诸事物是以一种无常变化的形式而存在，这不但是错误的，而且愚蠢，因为思维是乱套的。这种想法根本没有理解存在的原则。存在者是谁？没有找到存在者，没有同一性，没有一个历时不变的实体作为基点，还谈什么存在？谁存在？

有部的这套自性的理论，在历史上传播很广、影响很大，而且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驳倒，他甚至都不用怎么费力来证明，因为这套理论与经验贴合度高，诸种事物各安其位，既有明确固定的体，又有变化无穷的用。

在这个理论体系之中，人是没有的，因为没有人我，而法是有的，因为有法我，有自性。因果的运行机制，就建立在法的存在之上，一方面我们要按因果规律办事，另一方面还要明白这些因果事物都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因为根本没有“我”。这样通过修行来消除对“我”的贪著，最终证悟无我而解脱。这个体系还是很完整的。

有部的问题

当然，有部的这套理论确实存在着问题。首先，这样的自性到底能不能成立；其次，还可以这么问：如果可以这样安立一个自性作为法我，为什么不能依葫芦画瓢安立一个人我？为什么一个三世实有的自性可以作为外部世界的基础，而在生命现象上却不能这样安立？所以，有部其实是双重标准。

什么是假有

最后来思考这个问题：在有部看来，如果没有了自性，还会有什么？前面引用的断落其实已经有了回答。有自性，就是实有，没有自性就是假有。

假有（prajñaptisat），梵语的意思是“施设有”，就是本来没有，而施设了一个名字。有时候有部又把假有分为几类，例如前面材料#8所说，“名有”，例如龟毛、兔角，只有个名字，实则毫无所有。其他的诸如“假有”、“和合有”、“相待有”等等，这里就解释一下最常见的“军、林”的例子。军队、树林，不是实有，因为是一个综合概括的概念。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得最终落实到自性上。比如说树林，如果能找到一棵一棵的树，我们就会觉得树林还算是有。但是，这也不是有林，而是有树。然而，如果一棵树都找不到，那么林的概念就是虚报，就是毫无所有。没有树，就没有树林。

所以，在有部看来，有就是有自性，没有自性，就什么都没有。接下来我们还会看到，这一原则与大乘佛教也是一致，只不过有部认为可以找到自性，而大乘佛教则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洞山良价悟本禅师的悟道偈：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 《指月录》卷十六) 曹洞宗的祖师洞山大师追寻真理历尽重重曲折，后来偶然经过水边，看见自己水中的影子，恍然大悟。“渠今正是我”，水中之影是我，非但一影，十影百影千影万影皆是我; 但若执一影为我，那就是妄。“我今不是渠”，一影十影百影千影万影皆非我，这里的“我”，可名之为大我、真我。一、异，亦一亦异，非一非异。君、我，亦一亦二，非一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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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善同归集》
永明延寿
其道在中遂得自他兼利。而圆同体之悲。终始该罗。以成无尽之行。若论理事。幽旨难明。细而推之。非一非异。是以性实之理。相虚之事。力用交彻。舒卷同时。体全遍而不差。迹能所而似别。事因理立。不隐理而成事。理因事彰。不坏事而显理。相资则各立。相摄则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