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雪松隔挡,三号教学楼的阳光总照不进来。
我不喜欢上的就是“西安鼓乐”这门课,先生四十多点,口音重,名字也不好念,明卟剑,我们老叫他明儿不见。西安鼓乐,说白了就是敲锣打鼓,说得好听点,那就是唐代宫廷燕乐。
上学那会儿意气风发,总觉着练好自己的专业就行,其他选修课只要不挂,入都入不了眼,三年时光晃晃悠悠,我也从学妹摇成了学姐,最后一次去听“西安鼓乐”,本是为了那四个点的学分,却让我受益匪浅,一生难忘。
那日算不上烈日炎炎,却闷的紧,我闲散着上了二楼,要搁平时,一踏进楼道就能听到那死难听的《朝天子》,笙竽锣梆一应俱全,再配上那屮(che)厶(si)丿(yi)厶(si)的唱法,刚好能在班里睡个回笼觉,今儿却没听到那声。
奇了,先生还没来?
我进得挺早,班里没什么人,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七月份的西安热得发慌,光是坐在窗边也不够,怕是得坐进水池里才凉快。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得早,还有许多我一学期都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大家心思一样,就是那四个点。本是安静的午后略显得嘈杂,人都挤着往电风扇下坐,我是占了捷足先登的好,没人与我抢这自来风。
眼看着要到点了,明先生还是未来,人群窸窸窣窣,交头接耳,三号楼是苏联时期建的楼,东西都置办得陈旧,我趴在那老木头的桌面上,一双皮鞋就这么入了眼。
那人轻咳着进了教室,手里抱了本书,金丝边的眼眶松垮的搭在耳后,衬衣也有褶皱,三十出头却看着有些憔悴。
“抱歉同学们,来晚了。”
我本以为见着了明先生,却没想着来的是他学生,余正华。
那人气喘吁吁,像是刚跑过的样子,他摸索着开了CD机,里面终是放着不变的那首《朝天子》,酣畅淋漓的唢呐声一响,睡觉的几个人就都醒了,大家都听的呱噪,我却见着余老师抹了下眼泪。
一节课过的挺快,毕竟听听曲儿,打打拍子就能混去,到了时间,同学们又陆陆续续出了班,余老师却淡淡的说了声:“同学们,再见。”
我本未觉出什么,下楼却像是扯了腿,我忆起余老师的神情,停了步子,转身就往回跑。

余老师正收拾着桌上的笔记,看着去而复返的我,问道:“怎么了同学?”
他可能也记不住我的名字,我粗喘着气,看着余老师,倏然说道:“老师,能与我讲讲明先生的事吗?”那阳光带着慵懒洒向地面,余正华的鞋子却踏着泥泞,教室里的风扇一下一下的转着,时光似是戛然而止。
余老师先是未说话,随后却满是柔情。
“先生他…内子他,以后都不来了。”他说完扔了粉笔到盒子里,又说道:“不过你们这届大三也修完了。”
我先是一惊,后又觉着这应是个很长的故事,便坐到了讲桌前的桌子上,余老师手撑着桌沿,笑着说道:“先生他,人挺好。”
他翻着那本《西安鼓乐》,暖阳照过书页,好似又回到那个初识的日子,他意气风发,他正值风华,他27,他18。
余正华是民乐系二胡专业的学生,进校时因为技艺高超,被系主任点了做学生,一节专业课上的他头痛欲裂,正想着中午吃什么,金庭就开了口:“正华,这本书你给明老师送去。”
“明老师?”
“明卟剑。”金庭收了二胡,说道。
余正华应是没听清,说了句:“明不见?”
金庭年纪不小,却是个老来宝,一点也无系主任的架子,他朝着余正华笑了笑,道:“差不多吧。”
余正华当头一棒,苦瘪了脸,他接过书本一看,《西安鼓乐》,这门课他们还没开,这先生他也不识得。
“家属院一栋一单元一楼东户,好记吧?”金老笑笑,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
余正华最怕这笑面虎,虽是关系好,却也杵得很,他再怎么技艺高超,却也听话的去了。
好在是家属院离着教学楼不远,一条梧桐大道走到头,就是家属院的老门,余正华跨着步子往前走,门卫大爷扬声道:“找谁?”
余正华本就没好气,听了这老陕腔调,更是火冒三丈,“送东西!”余正华喊道。
“哪栋哪户哪单元?”
余正华咬了咬牙,翻了白眼道:“一栋一楼一单元,明不见!”
他连老师都未叫,真是熊心豹子胆。
那门卫还未反应过来,就听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哎!在这儿呢!”
两人闻声转了过去,就见一中山装的男人,撩了两支袖子,灰头土脸的小跑了过来。
“谁找我?”
余正华的眼镜跌了一半,他张着嘴,有种被人揪了小辫儿的感觉,门卫这才放行,余正华未免尴尬,轻声说道:“明,明老师,这是您的书。”
明卟剑这才笑道,“方才你唤我来着?”
余正华红了脸,推了推眼镜,谁想这明先生是个好脾气,拉着人就往前院里去,“我这儿正挖荠菜呢,来帮忙。”
他说着递给了余正华一个小铲子,细心的帮人撸了袖子。
“来吧!”
就这样,余正华不仅帮着金主任送了书,还帮着明先生挖了菜。
“先生,我还未吃饭呢。”
“唤我名字的时候,可这样胆怯?”余正华不占理,就这么扯着塑料袋。
烈日当空,却是清风徐来,明卟剑干完了也没放余正华走,这小子耐心有点告罄了,站在那儿直抖腿。
“男抖贫,女抖欠,人抖穷,树抖死。”明卟剑捆了塑料袋,路过余正华说了一句。
“我不信这。”
余正华斜眼打量着这人,文质彬彬的书呆子,就是形容这样的人,他解了中山装的一个扣,擦了擦汗,道:“想吃什么?”
余正华没料到这人与他说话,便说道:“先生,我来之前吃过饭了。”
说完肚子就叫了。
两人无言,明卟剑笑了笑,进了厨房,这楼也老,屋子里都是些宣纸毛笔,因着在一楼,总也见不到光,虽是夏天却也有些冻手,余正华就这么站在门口,没过一会先生便端来了一份“鸡蛋羹”。
“你来送了书,又来挖了菜,本是该感谢你,我却在厨艺上没什么本事。”这人比他高个半头,缩起来却小得很,余正华别过脸接了羹,轻声说道:“总不能站着让人吃吧。”
明卟剑忙用胳膊扫开了宣纸,这才腾出了一点地方。

屋里老电视机放着《霸王别姬》,收音机里却响着时事新闻,余正华不解的问道:“老师,您多大了?”
“看着小?”
“不,看着老。”余正华是个嘴不把门的,就这么戳了出来。
明卟剑:“……”
“年方二七,臭小子。”明卟剑没好气的挖了勺鸡蛋羹,忿忿说道。
“年纪不大啊,怎么就听些这老不溜秋的东西呢?”余正华说着,那电视里就响起了程蝶衣的唱曲儿。
明卟剑有些听入迷,跟着哼了两句,道:“这都是好东西啊,你还小,不懂。”
午饭过后,明卟剑送走了余正华,他出了门,却久久忘不了明卟剑那句:“假霸王碰上了真虞姬。”,也忘不了程蝶衣那句:“不疯魔不成活。”
许是戏听腻了,一碗鸡蛋羹便饱了肚。
此后再见,便是每节的‘西安鼓乐’课,那人满腹经纶却洒向了教室瞌睡人,但他总是孜孜不倦,即使看到那一个个瞌睡的面孔,依旧是意气风发,余正华觉得心疼,他不知是心疼鼓乐还是心疼这人。
那节课后,他老老实实的端了书,走了过去,沉声道:“先生,可否与我再说一遍?”
“上课没仔细听?”
余正华笑笑,明卟剑也笑笑。
“那日顶好的天,先生笑的格外开心,我只记得我问他‘为何如此不知疲倦?’,他只说,‘这东西总得有人传承’。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很多东西是有人拉着扯着,才得以保存。”
我本想问,为何明先生不来了,余老师似是看出我的疑惑,轻声道:“先生他患了再生不良性贫血,于上周四13时26分,逝世了。”
我不言其他,只咽了咽喉。

那天我从教室走出,不知怎的,心里就十分难受,也是在那时,我定下了自己论文的题目:
《传承》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它完成,却如何也敲不下结尾,连日辗转反侧,左右斟酌,我才写下:传承是一份呕心沥血,生活是,生命是,爱也是。

这篇论最终获了奖,刊登在校园报上。

庆幸的是,西安鼓乐被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这门课也一直延续至今,我不说谁是假霸王,谁是真虞姬,单说这余老师对先生的追随,那便是不疯魔不成活。
我已毕业十年,每年余老师生日,我都会再去那小院看望他,他总是抱着那本《西安鼓乐》,迎着余晖向我走来,真正的风华正茂,我惝恍之中好像瞧见了明先生的影子,他带着笑,说那一句“臭小子!”
又过十年,余老师的眼睛不行了,金边变成了老花,课也上不动,我最终抛下自己的工作,回到了母校,‘传承’了他们的信念,直到任职那天我才知道,西安鼓乐这门课,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工资没有补助。我站在讲台上,乐此不疲的对着坐下学生,鸡同鸭讲一般,我却没有半丝气馁,因为总有人在砥砺前行。
那日课后,余老扶着墙走到教室,看了看那些认真记笔记的后生仔,突然笑了笑,念叨: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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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好好静下来等等自己了,我自认为是没人喜欢我的,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后面被我所害怕的撕扯,肉身却一直在往前跑,我开心并不是为了开心,我难过是因为我真的难过,以前总觉得自己跑的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我,但如今却被追上了,一直没被提起的想想觉得没必要,甚至稀松平常,但那确确实实存在就在我身后狂追不舍,当我停下或者他追上我时,我只能全身无力反抗,任由他咆哮着扑上来斩断美好的手脚,咬碎快乐的喉咙,但我只想咽唔着喉管里的血,爬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好好的就一个人躺会,期待着自己死而复生,当我存活了我,看着躺在地上的满是血污的自己,我知道我要赶紧跑,不然地上的我马上就会是站着的我。别人小时候都喜欢老虎狮子,我最喜欢的是鼹鼠,小时候我对外说的是我喜欢猎豹,不是因为它捕猎强而是我觉得它能跑过能让它丧命的东西,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鼹鼠,如果你的诚意让我满意我会让你来我这坐坐,看过鼹鼠的月亮河么,我是鼹鼠但月亮不是我的月亮,我能做到的就是你能在我家看月亮,从地底往上看的月亮我不知道会不会比陆地上的好看,自然界中雄性都是展示自己的鬃毛让雌性感觉到你的强大,然后将自己的一生托给你保护,鼹鼠没有獠牙么只是想过洞里躲躲藏藏的看似安稳的日子,但终有天鼹鼠会为了刚生下的孩子冒着死亡的危险,躲过捕食者的利爪和太阳的炙烤,把食物带回属于我们的洞所以在我这不是看我有多锋利而是你愿不愿意跟我过这样的生活或者说你愿意从地底看月亮么,有时候就像是在投石问路,我能拣起的石头就是我当时所有的精力和热情,我把他扔到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渴望他的回响但实际前面没有路,只是一条河,她被那些或大或小的石子激荡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但终究河面会平静等我无力改变上涨的河水会把我溺死在龟裂的坝上,河流只会往前,水不会倒流,扔下去的所有东西哪有还给你的道理,不过是我嘴硬的说我不喜欢这条河了,我只能抬头往天空看看,反正也会有另一个人把石头丢进河里我又何必渴望你会永远不会干涸的陪我走下去,我有两条被子一条叫新欢,一件叫旧爱,新欢盖在身上,旧爱抱在怀里,你问我为什么不把新欢拥入怀中,因为旧爱跟我的时间最长,谁留在我身边最久我就拥抱谁,后来天气又冷了于是新欢和旧爱全在我身上因为我怕冷,我其实并不喜欢悲剧只是接受了有悲剧的存在,悲剧这东西发生过一次就够了不是么,用不着夜夜冗长的煽情回顾,但真的是每天我闭上眼睛都忘不掉的遗憾啊,他们一个个走向我,我知道逃不掉我也不想逃,我看着他们在记忆中越来越深刻,自己心里就是在发狠的埋冤而已,怪来怪去最后还只能怪自己,那些遗憾会因为永远无法实现最后被我一言不发的带进棺材里变成一捧灰吧,只有我忘了才是真的消失了。我常常因为害怕而不敢说的原因是,星星在天上闪了一下,地下的人们觉得今天的星星真亮,他在闪烁实,际你不知道有些星星闪烁的一瞬间,只是告诉能看得到的人们,他就要消失啦,但光年后的人们只是觉得他闪了一下,但他用尽的是存活了不知多久的生命用拼死的力气来向你道别,旁边的空间会充满他的杂碎,可能你低头的时候就错过了这个远古的道别,简单来说就是自在内心认为极致的东西,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碎屑,可能还会厌恶看成是负担,用最俗的话来讲就是你不懂我,我在你这也不重要,你回来了我因为又被束缚住而满心欢喜,你要确定我注定会爱你,我还是待在原地等着你来爱我,所以前面那边的风景你还要跟我一起去看吗,我何苦总是每天自讨苦吃,用世俗的眼光看你,你的一切都不值得所以我用感性和理性来对待求你别用与他人一般的角度回报我,狗快死了就会离开主人我想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吧。我在为走不到头的路害怕h心中想的是达不到的世界,很快那光就被吹灭,蛾子见到太阳只会灰飞烟灭的,鼹鼠总归不敢爬出洞因为,一出来就是无家可归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在等着什么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我会在热热闹闹的时间里想到两个冷冷清清的自己。篮脚鲣鸟求偶时,会左右交替抬起蒂芙尼色的篮脚来表达爱意,且一生只找一个配偶忠于家庭,那将来我可能会送你一枚比例松垮的戒指,戴在你手上,你觉得是忠诚,那你就会时时刻刻担心那不合衬的戒指,会不会离你而去,如果你觉得是累赘是束缚,那本就松垮的戒指更好脱离跟我的关系,想离开我或者在我身边,全是你的选择我不退也不进,就在原地,恒久的,如果我不在了那就永远不在了,既往不咎,不再追究过去的问题,给予新机会重新开始的意思?看你对谁,是旧人还是新人,我是个不会原谅别人的人,既往不咎在我这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些话也都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不是吗,在我这其实没有真正的放下啦,只有时间长了淡了,放着不去想,就像你把往事关于她的打包放在相对阴暗的角落,你坐在你的回忆里,是真的看不到吗,是你根本不愿意不想或许不敢看到吧,随着时间过去,上面落满了灰,你会缅怀得走过去用手指擦去那些灰么?那是擦不掉也擦不干净的吧,或许有人会问你,你也只是笑笑,但其实还是不愿意提起,她还是在那里的,那只是过去的,你们的过去,随着时间那些好的都忘掉了,最后只觉得,仇深似海,是你不敢打开也不想打开的箱子,就算里面空空如也,里面只是结网的死蜘蛛和碎掉的石头,但在我这里她会是要被擦干的头发和要帮你涂上保湿水的双手而已,会是开心的会是期盼的会是怀疑的会是渴望的,那是要有多坚定才不会怀疑和害怕,我们会打包一个又一个箱子,只是放着堆起来,越堆越高你是会在高处遇到真正对的人,还是在上面孤独终老,还是箱子高了摔下来自己就七零八落了,能抓住的就算会失去也是很好的了,说真的没有什么比两个人相拥更美好的了。被人理解是很奇妙的事,就像你一个人坐在那里楼房在坍塌,土地在龟裂,暴雨雷鸣你坐在路灯下看起来安然无恙,但你抬头看到了她,打着灯笼昏黄的灯光看起来很温暖,他把伞顶在你们的脑袋上创造了没有雨却有骨架的黑色天空,他慢慢蹲下拨开你湿漉漉的额发轻声问你,我能坐在这吗你点了点头同意跟他一起看这悲剧覆灭,但你内心里的暴雨淋不湿他,只会变成眼红的泪水和不忿的口水多了就恶心了,毕竟泪水和口水都不干净,直到我现在我还是在等雨停,恨总比爱来的快趁着都还干净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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