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Dough We Trust • 上海我喜欢吃甜也能吃甜，但大多吃的就是连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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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吃甜也能吃甜，但大多吃的就是连锁店的蛋糕，街头拐角小店卖的老式蛋糕胚也很喜欢。所以正儿八经吃次甜品还挺激动。提拉米苏是用勺子挖出来的，淡淡酒味儿，再一层微苦可可粉，口感味道会分层。红丝绒蛋糕奶油味厚又绵密，没门槛地老少皆宜。虽然喝之前店员细心提醒过咖啡豆比较酸，我还是被这杯美式酸到了，多吃了不少蛋糕。店很漂亮，位置也好，杯盘应该是皇家哥本哈根的，美食美器赏心悦目，拍照会觉得耽误了吃，不拍照又觉得可惜。上个月才认识了香草荚，今天刚在日剧里见过了蒙布朗，暗暗想：吃东西这事儿可不能给自己太多压力……

我故乡的冬天，细密周到、睚眦必报、不凶不躁、无微不至、细腻温柔地冷着你。
什么时候你忘了它，它就掐你一下提醒你这是冬天，掐得你一瑟缩。
在我们那里过冬，不能听阴柔低回的曲子，不能读轻淡孤冷的字，不能看格调沉郁的电影更加不能看：不然都能冷起来。
我们那里的冬天并不冰天雪地，就是阴森森地，足以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像邻居有人一整夜用瓷片刮锅，使你导致漫长的失眠一样。所以过年时，就得翻来覆去看电视里红彤彤一片欢腾，才觉得暖和点。
我上大学时，太冷了，只好一头扎进地铁站，坐在地铁站台上熬到午夜；回去睡觉，很绝望的等着天亮，湿毛巾都能被冻硬了的时候。

这种时候，就想着：
还是去北方好，还是一头扎到冰雪里好。

哪位会问了：那不更冷吗？
一来，南方冬天是湿冷，水气无孔不入，沁人心脾胃肠肝肾肺，关门锁窗、裹袄夹被，还是冷。北方冬天却是干冷，裹紧以后就能扎暖和了，脸和手给风雪冻麻了，反而没感觉。冷得不绵，冷得爽快。
二来，北方有暖气。出门去时，寒风割脸。入得门来，脱衣呼气。寒热两重天，比一味阴阴的冷，爽快多了。

三是，真只有到过北方的才能感觉到了：
南方那阴阴的冷，会让你倦怠慵懒，会收割你体内的精力，让你瑟缩颤抖，想抱个热水袋，闷在角落，抖抖索索。稍微暖和一点，也许就睡着了，醒来窗外还是阴阴的，好像天色从未改变过。

北方，尤其是室外的冷，酷烈但明快。人到北方，很容易就穿得厚实，仿佛一头熊。踢雪穿风，寒气割脸，反而让人精神提振。
赶上雪后天晴时，被冷痛了的脸，遇到暖和的阳光，有种疼痛的温暖舒适。
冷也冷得爽快。

这种爽快，滑雪时最快乐。
我去过圣诞节时期的阿尔卑斯山，也去过冬天的北大壶。
大家都是一身滑雪装备艳丽璀璨，踩着滑雪板，高抬着腿。小孩儿喜欢踩雪，膝盖和小腿动不动就一片白，街上走着风声、踩雪的咯吱声与枝头雪融下来的滴答声，当然还有欢叫声：在租雪具的地方，发现适合自己尺寸的滑雪板和帽子后，欢然大叫的人们，得意洋洋又笨手笨脚的往外溜达，各自踩着滑雪板，艰难地在雪里走，边走边笑：欢乐的，自嘲的，彼此看着逗乐知道自己也必定如此的心情。
我家乡有句老话。老人常用来笑话我们这样见雪就蹦的孩子：下雨下雪猫狗欢。
到看见山与雪时，那种欢腾的时候，就会忘了寒冷吧？

滑雪这事，其实真是上去半小时，下来三分钟。
大多数时间，你在艰难地等缆车上山——强壮的人，真会徒步爬山。
大家彼此劝慰着，勉励着，聊着天，脸上冷着痛着，笨拙地爬山。到山顶，要下去了：性格爽利的人一滑而下，还嫌不够快；性格温吞些的，比如我，会觉得“爬上来都不容易，这段坡要缓缓地来”。
大角度，夹紧雪板，弯膝盖，重心放在前方，慢慢地，大横着S型滑。在雪道边缘，看着落了雪的松枝，外脚强踏，转弯，慢慢溜达。
看有人坐倒了起不来，过去拉一把；“抓着手，好，起！”起来了。

看谁一个节奏一起滑的，过去唠两句。节奏慢，大可以站直了滑，抬头看看远山，顺手掏手机拍个照，回头问：
“要给您来一张吗？”

到坡下段，差不多了，加速吧：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有点害怕“别有人横穿雪道，不然转弯有点困难”的程度，是最快乐的。奇怪的、忘情的快乐。

滑过两趟之后的状态，整个人会变样。兴奋、刺激、心跳加剧。肌肤还是被风吹得发冷，被衣服裹着的身体却开始出汗，出口呵白气，头发上冒白雾。内里燃烧，外头冰冷，再快活也没有了。
这才是冬天应该有的样子：爽快、刺激、得！

就着这种氛围，大踏步踢着雪，去到温暖的餐厅里吃东西。
在瑞士，能吃到瑞士干酪火锅，要火腿，要面包，要牛排，要煎土豆……最传统的瑞士干酪锅Fondue，一片纯黄的酪半融状，上口有一点儿苦，之后就是很厚润的香味。配干酪煮的须是白葡萄酒，到干酪融化，酒香与酪香融汇相得益彰；正经用来蘸酪的面包，须切成小方块儿。看干酪刚进入流质状态时，就蘸来吃，味道最是正宗。干酪初融时的那一下，味道最清和纯正，面包卷起如丝奶酪吃了，嗯，确实要饱满有层次得多。干酪冷却之后，脆结锅底的那层，叫做religieuse——法语“修女”之意。吃来仿佛焦脆烤肉，冰了吃，又如冰脆三文鱼刺身。看着雪花飞扬，吃得满脸通红，彼此点着头：这也是滑雪的一部分。

在吉林，在温暖的室内，吃烧烤、喝啤酒，终于还是有点不够爽。
我拉了位给酒店送货的司机，上车就说：
“您平时吃得最香的是什么地方？带我们去！”

司机带我们去了一家野店，吃铁锅炖：巨大的一个锅，里头大鱼、五花肉、酸菜粉条。咕嘟咕嘟。膏腴肥厚的香味。
这时候就格外想喝酒——还得是冷酒，冷白酒。入口如刀，烈得刺喉。配肥厚大块的鱼与肉，吃两口，汗顺耳垂就下来了。
老板娘这时候过来，刚切的青辣椒、刚打的手擀面，扑通一声搁锅里，“熬透了再吃！”
鱼还没吃完，一大壶奶茶又上来了。“自家熬的！”茶不甜，喝起来不腻，顿顿顿几大口，觉得嘴里要喷火。
时不时有大汉刷一声推开门，撩起厚棉门帘子，嗖地带进来一片风雪，边解围巾边粗声大气：“给我熬一锅！”
老板娘急忙过去，“门关上门关上！”来客觉得不对，立刻矮半截，“诶，得嘞。”把门关上了，在室内的暖中，舒服得龇牙咧嘴——我理解那种感觉，就像大冬天泡进了澡堂热水似的，有种狰狞的舒服。

这样才是冬天。
剧烈的冷，浓厚的热。大衣服、大手大脚、大步踏雪、速度飞滑、刺激、愉悦、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伯格曼法则说，在高纬度地区，什么动物体积都更大些。
的确。人情、感受，什么都更极端些。
比起被南方冬天阴阴郁郁折腾得半死不活，还是投入到真的冬天里，会觉得，过得更爷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