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叫过夏天

1.美妙的叫声

20世纪80年代初是我最怀念 的年代。那时我拥有肆意的童年时 光,而记忆中,那些美妙的时光里, 始终贯穿着知了清脆悦耳的鸣叫 声。
我家住在大西北的一座小镇 上,一到暑假,爸妈忙着去生产队 挣工分,无暇照顾我,就把我送到 十里外的外婆家。爸爸骑着家里唯 一值钱的那辆破旧的凤凰牌二八 自行车,我坐在车的横梁上。从车 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 轻快地飞了起来。自行车行驶在泛 着光的柏油马路上,树冠巨大的梧 桐为宽阔的马路覆上一层浓浓的绿 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 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藏在树叶
里的知了一声声地鸣叫着。 知了的叫声告诉我,疯狂的夏
天来临了。 外婆在菜园子外面的绿荫下摇
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聊着 天气的炎热,地里的收成,圈里哪 只小羊羔乖,哪只淘气得紧。我顾不 上目送骑车离开的爸爸,欢快地跳 进羊圈,抱过一只奶白色的小羊羔, 把脸轻轻地贴在它柔顺的皮毛上。
夏天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等 不到天黑,我和阿舅他们已经开始 摩拳擦掌了。阿舅塞给我一个最小 的 铁 皮 桶 , 挑 衅 地 问 我 :“ 怎 么 样 , 你能装满吗?”
我爽快地说:“看我的!”
我们浩浩荡荡地向着知了幼虫 最多的三支渠出发。三支渠的两旁 生长着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一到晚
上,俗称“知了猴”的知了幼虫就会 破土而出,沿着树干悄无声息地往 上爬。
那时候的乡村,没有路灯,我 们常常是摸黑干活。如果有月光照 着 ,能 一 逮 一 个 准 ;不 过 ,没 有 月 光 也不碍事,摸黑更能显出水平的高 低。晚上出来捉知了猴的人可不止 我们几个,所以一定要眼疾手快。 我人虽小,却跑得比谁都快,手也 快 ,不 一 会 儿 ,就 捉 了 小 半 桶 。被 俘 虏的知了猴挤在铁皮桶里,全然不 知它们过了今夜,就会变成我们餐 桌上的美味。
带着战利品回到家,四姨把知 了猴倒进大盆里用水清洗几遍,然 后撒上一大把盐巴,满足地说:“好 喽,睡觉。”


2. 难忘的美味

第二天我从土炕上爬起来,脸 都顾不上洗一把,先跑到厨房里看 那些知了猴。这个时候,阿舅他们 已经去上工了,外婆在土灶里填满 柴火。外婆踮着小脚往大铁锅里倒 点儿油,刺啦一声,被盐腌渍过的 知了猴被一股脑儿地倒进了油锅 里。外婆用大铁铲翻炒几下,便有香 味钻进鼻孔,我猛吸一口,口水都 要流下来了。
等到阿舅他们下早工回来,那 张矮木桌上已经摆上了最简单的稀 饭、青菜、馒头,唯一特别的就是 炸得黄灿灿的知了猴。被热油炸过 的知了猴,后背的蝉衣爆裂开来, 露 出 里 面 肥 美 的“ 腰 身 ”。记 得 第 一 次吃时,我心急火燎地把一只丢进 嘴巴里,囫囵吞下肚,没尝到味道, 被阿舅笑话了半天。他拿起一只说: “这样吃,瞧。”他把知了猴裂开的 蝉衣剥掉,慢吞吞地掰开,专拣腰 身最肥美的那块肉吃。外婆骂他, 说他浪费。也是,那时候家家户户 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能吃到 这么鲜美的食物,当然不能浪费一 丝一毫。
有时候,我会跟着阿舅他们下 地。他们干活,我就在一边玩,田 边的杨树上,总有知了在拼命地鸣 叫 ,抱 着 树 干 摇 一 下 ,会 惊 走 几 只 , 可是过不了一分钟,它们便又在枝 叶间歌唱,此起彼伏。
听着听着,人就醉了,醉在那美 妙的夏日光阴里。

长大后,为了圆大学梦,我就像 鞭子下的陀螺,不停旋转。我没有理由再去外婆家疯玩,每个依然有 知了鸣叫的暑假,我都贡献给了书 本。
工作后某次回家休假,我忙着 在手机上处理一些工作,偶然抬 头,看见妈蹲在院子里那块没铺 瓷砖的地方出神,我走过去,问她: “妈,您干吗呢?”
妈示意我别说话,我蹲下身, 看见她正在用一根小木棍拨开一片 泥土,天哪,土盖子下面的洞穴里, 有一只知了猴正小心翼翼地往外 爬 。 妈 用 小 棍 子 去 挑 ,它 惊 了 一 下 , 赶快缩了回去,拨弄了半天,总算 把那只笨笨的知了猴抓住了。
妈如获至宝般兴奋,拿去厨房 用油炸了,又唯恐被人抢去似的, 护着盘子端到我面前:“囡囡,快尝 尝 ,你 有 好 多 年 没 吃 过 这 个 了,看 味 道怎么样?”
我吃下去,竟觉无味,却仍对 妈 点 点 头 :“ 嗯 , 香 。 ” 妈 满 足 地 笑 了。
可真的不是以前的味道,不是 记忆中的美味了。

3.逝去的夏天

再后来,我有了孩子,为了让孩 子多得到一点儿童年的乐趣,我曾 带着他去林间寻找知了的踪迹。也 找到过几次,知了在树杈上疯狂鸣 叫 , 我 万 般 欣 喜 地 跟 孩 子 讲 :“ 你 想 不想捉一只知了?”孩子懵懂地摇 摇头,似乎对我的提议不感兴趣, 我执意要去抓,孩子不解地说:“没 意思,快回去吧,我半个小时后还 要上钢琴课。”悻悻而归,我心里失 落得要命。
也曾费尽心思从农户手里买回 一些腌渍好的知了猴,用最好的植 物油炸过,放在孩子面前,满心期 盼得到他的肯定,他却推开盘子, 说:“这是什么?怪吓人的,我要吃 西冷牛排。”那一刻,我有点儿无 语,我童年时最喜欢的美味,怎么 在他的眼里竟一文不值?
我的孩子很忙,小小年纪背着 山一样重的书包奔走于学校与家之 间,还要利用所有的课余时间练钢 琴,学奥数、英语......他几乎没有 玩的时间。有时候,我看到他那么 小就要背负那么多,觉得孩子很辛 苦,却很少扪心自问,其实这一切 的始作俑者是我们大人。我们不愿 意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 们不怕花钱,我们苦口婆心地告诉 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他好,为了他以 后能够出人头地,好在社会这座钢 铁森林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我的孩子伏案疾书的时候, 窗外偶然会有一只知了躲藏在树叶 间不停地歌唱,而在我曾经听来最 为美妙的声音,竟被他视作聒噪。
“妈,关上窗子吧,吵死了。”
我走过去将窗子关上,知了的 鸣叫被我关在外面。我想起那些 遥远得像烟一样的日子,那些日子 很美,傍晚的天幽蓝而深远,大朵 大朵的白云纯洁无瑕,风在轻轻地 吹,季节也在悄悄变换。春天的花 开出满树满枝的缤纷,又谢了一地 的璀璨。布谷鸟轻快地叫着从天空 飞过,不留一点儿痕迹。知了拼命 地歌唱,歌唱夏天。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那样美好 的夏天,竟一去不复返了。

《抗生素》——青子

【一】

12月29晚,我像条狗一样从南京失魂落魄的回来,和一样如丧家之犬的盟主在三里屯会面。
我们在北京的寒风里冻到神魂分离,后来勉强找了个地儿,吃了三盘烤肉,一碗拉面,喝了一壶将军酒。

上一次喝大酒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哪年中秋时候,和张半仙从新中关醉倒到学校的操场,看着月亮睡去。如很多次断片一样,安静澄澈,而又颠倒梦想。

北京今年给我的记忆,只有冷。
但我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在南京那个我一个人走回酒店茫然无措的晚上来的冷。
冷至彻骨。

新年将近,25岁过去,我在南京收获了最后一个遗憾。

盟主也没料到,他两年来追过的两个女生都将视其为玩物,自己死心塌地,到头才发现连备胎都算不上。

说话期间,盟主开始主动给自己添酒。

我很惊讶,以前在宿舍大家喝酒,盟主总是推脱的那个。更惊讶的是,他跟我说自己在住的屋子里还屯了两箱啤酒,难过时候每晚借着酒精入眠。

我问,是伤情吗?

盟主不否认。

我又想起老庄,在红庙附近的昭和伍拾肆喝酒的时候,聊及爱情,老庄一脸的心向往之,我说,那是一条不归路。

老庄说,我挺愿意走这条不归路的。

如今盟主渐渐开窍,尝过姑娘的甜蜜,也终究体会姑娘给的失眠和痛楚。

这一切都是姑娘给的,都是我们自愿的。

【二】

2018年,我从学校里走出来,做着人生第一份工作,不咸不淡,薪水尚可,稍显忙活。

舍友是两个姑娘,别人以为我艳福不浅,那是雾里看花而已。两位姑娘的男朋友会不定时的出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两对情侣每时每刻都在给我狂撒狗粮。

清闲的是一月一次一周的出差,几乎都是在南京。
最放松的时候在南京,最落魄的时候也在南京,后来在南京出差的日子,不到凌晨,不愿回酒店,我坐一号线,去过迈皋桥,也到过交院,我告诉自己不能呆在酒店,不能从下午五点到第二天天亮,那样我会疯掉。

所以我溜达了很多地方,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如今我终于自己将自己分裂,也同自己和解。

故事已经这样了,我只是个复述的人。

【三】

今日南京下雪了,我还在的时候,南京雨水不断。

高中时,读蒋捷《听雨》,只觉“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尤其唯美,对“壮年听雨客舟中、而今听雨僧庐下”并无体味。如今再看,心境已然不同。

万般滋味,我终于有所痛悟。必须要有拿起,才有放下;要有依赖,才有舍得;要有前行,才有后退;要有开始,才有结束。

要把一个人捧成神,才能忍痛降其为沙粒或是花朵,如芸芸众生一般无二。
方可放过自己,跳脱执念。

可少年哪识得愁滋味,说出口的愁都是自扰而已,后来的疼才让人无法言说。

现在,我还是无法感受“而今听雨僧庐下”的万念俱灰,现在我仍喜欢那一句“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终于入世后半截身子出尘来,虽有落拓,也有洒脱,雄心壮志变萧瑟,也算值得,不算一切成空,只有恰到好处的愁绪丝丝缕缕,用以佐酒极秒。

只是可惜了,人间好风光,总记得有双手牵着看过几处,自己来来回回周转也就那几处。
怎的再没机会一同欣赏。

在一起的人,为何不想着去解决问题呢,楼上那一家子时不时争吵,姑娘一直哭,每次都以摔门声结束。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吗。

我觉得悲哀的是,人世间很多事情别人无法共通。

一个人开心或者平淡时,体会不到旁人痛苦的那部分。

【四】

我会经常想,那时候我们,你们,他们从未相遇过,你在哪个巷子里长大,几点上学,几点放学,同谁玩耍,看怎样的动画片,我都不知道。

你长大,遇到的开心、难过,我也全不知晓。

直到遇见你,我觉得人生万分明媚,不管是在宇宙面前,还是在你一生的踪迹中,我仅有这微不足道的和你对面的时间。
我体会的有关于你的喜怒哀乐,也只有这短短的一阵。
可怎的就能教人痛一生?

后来你足迹游踪,也与我无关了,历史是时间的过客,我于你也是一样啊。
我是你的遗迹,埋在地底,沉在海里,了无音讯。

【五】

又一年行将逝去,于很多人,是长大一岁,于很多人,是老去一岁。

我爸49了,我不再让他出去跑来跑去,他却不甘同爷爷一样,在老家的田野里收拾余生。

奶奶快过80大寿,可惜爷爷走了。奶奶操劳一生,如今忘记了很多事情,在家的时候她会反复问我一件事情,我爸略有烦恼,我却愿意一遍一遍回她。

现在,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将来,她都不会再次记起,针线躬耕、酷暑寒秋、不肖子孙,以及不能避免的病痛。回头多的总归是乏味的平淡,岁月峥嵘,只有人战战兢兢一辈子,所以遗忘于她而言,反而是神明最好的祝福。

【六】

往事愈远,动笔时愈不泛涟漪。

从前以为自己多深情滥情,在时间和生活面前也都毫无招架,细数来我根本没有爱过几个人,那种痛不欲生只是我自私作祟,对好不容易所拥有的感情被一次次剥夺的应激反应。

后来也是遇到特定的人,才教会我区分寂寞,喜欢和爱。

然而又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迄今为止出口还是伤人,体内是两个自己每时每刻交锋。

好在,一年半过去了,我努力着只祸害自己。

再遇到好人,善人,尽力友好相助,却从不想麻烦他人。也深知别人并不是一直需要自己安慰陪伴。

莫名就想到抗生素了,初服疗效显著,再用就有抗性了。

自己也是一样。

一种可笑的内耗。

【七】

我很久没梦到姑娘。

我很少再借烟酒过夜。

也不必再为谁抱歉。

更不用期望谁来了解。

写字的频率下降,证明要解的毒少了。

又或者是其他,管他呢。

我将继续祸害自己,世界有他的美丽。我没资格去破坏任何生来值得珍惜的一毫一丝。

新的一年,开心是唯一需要进步的事业。

且祝我厚颜无耻,心硬如铁,干干净净。

做最好的自己。

晨跑四十分钟,背部两头起50*5,背部划船50*5,臀桥40*5,后踢腿50*5,俯卧撑20*5,高位俯卧撑15*5,打call。

运动完,喝小白。在小白的毫香里盼望着第一场雪,总是在下雪的日子,心才切实的感受到冬天来了。

今天是感恩节,感恩一切世间的善良与美丽,感恩一切的困难和障碍,感恩一切的努力与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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