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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上】:罗马,我们来了

“我几乎吓得屎尿一地,慌忙迅速挣脱那只手,撞到了对面土墙上。随即握紧手里的马刀,打算作困兽斗,不由朝那里张望。


  老实说,当时的场面太骇人,我不怎么敢直面,但我还是匆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并不是石化怪物,竟然是掘工!


  失踪了的那个掘工!!


  他为何会跑到这么深的口子底下?他小个便能尿到矿坑里去?我当时很想问他许多为什么,但眼前就有一只坐靠着的石化怪物,大敌当前,没有那么多时间废话。


  ‘先生,那怪物已经动不了了,它是追着我下来,然后到了这里就眼看不行了。’掘工用手握了下我的肩头,说:‘我是被他们俩个,打晕丢进矿道里的!’


  我大吃一惊,不由再次打量起眼前的他。说起来,我还真没有好好看过他们三个的脸,感觉都长得一样,漆器一般的黑褐。眼前这个掘工,年纪稍长,容貌瘦削,不过个子却挺高大。


  ‘他们几个早有雇主,原先打算等你找到红石就将你杀了抛尸。’年长的掘工说:‘我不同意一起干,因为无怨无仇,夺人性命的事我不做,所以让他们打晕丢在这里喂魔鬼。’


  ‘先不要多说,我们设法上去,离开矿道再做打算,所有的东西都在帐篷里。’我帮着看了下他的脑袋,不严重,顶多只是非常轻微的脑震荡。


  但是,我们上不去,因为此刻矿坑一层,几乎塞满了这样的石化怪物,那个年长的掘工说,如果另外两个家伙仍逗留在上面,多数已经被撕碎了。这些怪物力量极大,只是行动非常迟缓。


  ‘你们怎么会知道红石的?’我问那个掘工。


  他说:‘一直就知道,我们当地人管这叫做沙漠宝石,这种东西只有我们这里有。过去就不断有人来,但没人找到过。所以我们这里的掘工大多是长期被人雇着,雇主一到就去开矿,还有一些就是像我这种的,做短工,跟雇主去挖东西,雇主不论挖到挖不到都有工钱。’


  我打算问清楚掘工,他下来的口子在哪?看看能否从那里出去。掘工摇摇头,讲述自己的遭遇,他也让人丢在雕像那里的二层,醒来后一片漆黑,听见四周都是古怪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边上走来走去,所以摸着土墙,一路爬行,最后到了尽头,手一撑墙就破了,然后发现有条往里爬的狗洞,就一直进去。哪知爬到一个地方,迎头撞在一个四处乱走的‘魔鬼’身上,那‘东西’一下扭住他,挣扎中撞在墙上,那里好像到处都是这样的小洞,就直接掉进这个地方来。


  这个掘工路线与我竟然完全一致。我终于搞清,新的狗洞是怎么来的!


  这么看来,那些看似一模一样的墙面内部,必然是有着很多的通道,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它们的洞口都被沙泥掩上了,所以发现不了。会不会有共同的特征?当时的我不由想到。


  于是我将射放头灯往上照,先找到我掉下的那个洞,然后又找到掘工的洞,对照其他的土墙,一时之间也区别不出有何不同。就在我到处乱照时,一旁的掘工突然大叫起来,我回头望去,妈的,那只石化怪物不知道何时居然站了起来,此刻正在一步步朝我们移来!


  我感到非常奇怪,这种怪物为什么有时能看到我,有时又发现不了?它们好像从未去注意过到处乱跑的我和手里头灯射出的绿光,头部是僵直的,裹在那石头里面。难道说,它们不是靠光线来辨别猎物的?我没那么多时间去考虑,只听见‘嘭’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从口子里下来,急忙去照,是逼我下矿的掘工中一个,早已死亡,肚子被撕开,内脏流了一地!圆睁的双眼密布血丝,透露出死前极大的恐惧。


  然而,更加奇怪的事紧接着发生,那具移动的石化怪物,竟然好像没看见从上面口子掉下来的尸体,只是注视着眼前的我和惊恐躲在我背后的掘工,慢慢靠近!


  ‘趴下,赶紧装死!’我顾不上很多,对他下命令,然后立即趴倒在地,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我说的做。


  我闭上眼睛,祈求垂怜,倘若我想的不对,在怪物撕开我肚子的那一刻,我将用手上的马刀抹脖子自杀,我不愿活生生看着怪物将我内脏扯出来啃吃。黑暗中,我听着那步步靠近的沉重脚步声,和边上掘工发出的急促呼吸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掘工‘哇呀’一声,我心想完了完了,装死也不管用,已经让这东西发现了,不由睁开眼睛去看。岂料,那个怪物并没有怎么他,而是一只脚踏在掘工身上,站在那里发呆,好像在说咦?人呢?他看似被压得不轻,就差吐血翻白眼了。


  果然,装死是最有效的,兴许这些怪物只要我一装死它就发现不了,想着,我继续注视着怪物一举一动,看看它要做什么。石化怪物发呆了一阵,然后又开始移动,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走着,不断撞在土墙上,最后,在某一处推开那里干土,竟然露出一个隐秘的洞,然后缓慢地钻了进去,爬走了。


  我这才拉着惊惶未定的年长掘工站起身,他好像挺严重,不断哀嚎,有可能肋骨让踩断。适才石化怪物压在他身上,那巨大的重量使他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好在年长掘工惨叫了一阵,慢慢平息下来。我走到刚才怪物弄破的墙前,仔细查看缺口,终于让我搞懂了洞的秘密。


  墙面上的干土,是鼓起的,就像一只昆虫茧子。只要墙面呈这种模样,其背后就可能会是狗洞。我半蹲身子,朝那个透着臭味的洞往上瞧,隐约还能看到正在里面的石化怪物,竟然速度变得敏捷起来,此刻爬得飞快!


  我晕了,这些怪物实在是远远超出我意料之外。它有太多的未知性,这到底是什么?


  接着我的头脑里,开始慢慢描绘出一幅可怕的情景,我想我也许知道了背后的真相!最初进来的矿坑,有两处口子,适合深挖地点的和不适合深挖地点的。那个不适合深挖的口子,也许并非是当初掘工开的,而是这些怪物自己刨出来的通道!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个口子深及地下20多米,这不是人工随便能办到,并且下去的口子十分狭窄,如果是挖土,应该是在位置上下铲,那么口子的开口处将考虑运土方,会做得比较宽大,方便将第二层的土运出去。而为什么那个口子是45度角向下?平整得就像用尺计算出来的那样?这也不符合现实际情况,打一开始我就被这些踪迹蒙蔽了双眼,这就是一个怪物自行刨出的狗洞!!并且绝对是从地底往上挖!


  我太蠢了。。。


  而浅口子才是当初掘工开挖的地点,那里土层适合,并且口子开得也合理,通道很大,甚至我都可以被人推下去,这才是人工留下的痕迹!当初那些人到底在里面遇上了什么?他们死后又是怎么会变成那种石化的怪物?我没有答案。


  于是我决定,在这个空间里到处找找,还有没有这样鼓起的沙茧,能离开这里是首要考虑之事,其他的疑难杂症可以安全了再想。假设我估算的没错,这样像房间般的空间应该还有,它们都秘密地由小洞所相连!


  开始搜索时,突然就听到,一层口子那里,传来连续不断往下掉东西的声音,回头看去,更多这样的石化怪物正一个个从那里掉落下来,好家伙,差不多有十来个!


  这些怪物砸在地上之后,就动不了了,然后像被什么牵引着那样,机械般地朝着我们抬起石头手臂,它们全部都能看得见我们!


  ‘找到了没有?’我几乎在对着那个掘工叫着:‘你掉下来前后多少时间?’


  ‘我想想我到了这里,然后看见你掉下来,大概3~4分钟。’年长的掘工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好吧,我也要开始计算这些怪物的恢复期,掘工掉下来是3~4分钟;然后我从上面也掉下来,遇见了掘工,不多时那个怪物就恢复过来,开始朝我们移动,时间呢?大概3分半钟,前后一共是7~8分钟。这也就是说,怪物到了这里,暂时会有个时间差有待恢复,而我们要在这些时间里找出一个洞逃走。它们还有很多未知性,例如有时看得见我们有时看不见,一直装死肯定不是最好的办法,总之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赌运气必输无疑。


  随后我们就在空间里不断踹墙,期间发现两个沙茧,但被那些动不了的怪物挡在身后,过去很容易就会被不断抬起的手抓住,所以只得放弃。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圆弧度很浅的疑似沙茧,用手一推,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正由内灌入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似乎通往其他地方。我们想无可想,只能听天由命,从这里爬进去再说。


  深邃的小洞一路延伸,爬了很久,总是找不到头。这是一条往上的通道,怪物刨得笔直,这让我们在攀爬过程中,变得异常困难。首先我们是人,不是那种怪物,没有他们在通道里爬行那么利落,过于笔直的通道,下脚点又很松软,实在辛苦。


  在黑暗中摸索着,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到达了一个新的地方,完全陌生的‘房间’。


  我连忙掏出头灯去照,看看这里有没有这种怪物,搜寻了一遍,心才安定下来,还好,没有这些东西躲着。

《噩梦》

“梅林!!!”亚瑟的声音响彻整个城堡。梅林怀疑,命运女神是不是和他开了个玩笑,他的命运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爱捉弄人的菜头国王!

梅林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到亚瑟床边,“亚瑟你不能你不睡觉,也不让我睡觉,我明天还要抛光你的盔甲,整理你的房间,清洗你的衣服……”

“太好了,梅林 你可以走了。”亚瑟没等梅林抱怨完就挥挥手让梅林下去。

梅林头也不回的走出亚瑟的卧室。
“嘭!”
只是被用力关上的门证明着梅林的怒气。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这七天以来,亚瑟一到半夜就会用巨大无比的嗓门把梅林从温暖的小床上叫过来,等梅林到了,说一句“太好了”,又让梅林离开。

梅林实在受不了了,同样受不了的还有盖乌斯,他除了要忍受亚瑟把梅林吵醒,接着梅林把他吵醒以外,还要忍受梅林从亚瑟那回来以后喋喋不休的抱怨。

第二天一早,盖乌斯翘着老高的眉毛来到亚瑟的卧室。

殿下,听说你最近睡不太好,也许你可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额…也没什么大事”亚瑟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把话说完,“就是我这几天做了一些噩梦。”

“这是安眠药,也许对您会有所帮助。”
“好的,谢谢盖乌斯。”

但事实证明,想盖乌斯这样的老医师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
梅林从亚瑟那回到小屋,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我明天就要辞职!”

盖乌斯端了一碗蔬菜汤给梅林。

“你有没有想过是魔法?”

梅林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亚瑟的睡眠一向很好,梅林每天的挑战都是从叫醒亚瑟开始的。怎么最近会这么频繁的做噩梦?除了是魔法还能有什么!

“盖乌斯,那我们要怎么办?”

盖乌斯拿出魔法书 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咒语说,“看样子,这是能让人做噩梦的魔法,我会调两瓶药水,你先让亚瑟喝一瓶,在等亚瑟进入睡眠状态后,你再喝一瓶,然后念出这个咒语,你就能进入亚瑟的梦里。”

“亚瑟的梦?”梅林怀疑的看着盖乌斯,总觉得这个方法有点不靠谱。

“是的,进入亚瑟的梦,看一下他做的都是什么噩梦,这样,我们才能有办法解除这个魔法。但是,你在亚瑟的梦里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看不见你,听不见你,摸不到你。 你的魔法在梦里也是没有用的。”

“我只能看着吗?”梅林心想 既然亚瑟做的是噩梦,那一定会出现什么恐怖的怪物之类的,就算是梦里,他也不想亚瑟受伤。

“那只是梦,梅林。”盖乌斯看出了梅林的想法,拍了拍梅林的肩膀安慰梅林。

“记住,你一定要在亚瑟王旁边睡着,这个药才会起效。”盖乌斯最后叮嘱了一句

***

吃过晚饭后,梅林把药水拿给亚瑟。

“这个是盖乌斯新研制的安眠药。”

亚瑟叹了口气,他知道安眠药对他不起效果 可也不能辜负老医师的一番心意。

于是亚瑟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这绝对是我喝过最难喝的东西,梅林。”

但这次的药好像起了效果,亚瑟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睡神在向他招手。

“男仆睡在国王床上是大不敬,可你要知道我是为了救你的小命。”

梅林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脱下外衣外裤,躺在亚瑟旁边。

梅林喝下药水没一会,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

梅林进入到亚瑟的梦里,眼前熟悉的布置一下子让他认出来这里是会议厅

“亚瑟,莫嘉娜突然朝卡梅洛特进攻了!”莱昂火急火燎的闯进会议室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亚瑟解开披风,拿起长剑,对圆桌上的骑士命令道:“准备迎敌!”

亚瑟率先走出会议室,亚瑟梦中的梅林紧跟其后。

莫嘉娜这次带来的撒克逊军队人数庞大,足以对抗卡梅洛特的军队。

亚瑟不停的挥剑砍人,但源源不断的敌人,让他挥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亚瑟杀死面前的一个撒克逊人,可还没等他把剑拔出来,后面就冲上来另一个撒克逊人。

“小心,亚瑟!”

梅林飞奔上前挡在亚瑟前面,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撒克逊人的剑穿过他虚无的身体刺向亚瑟。

“小心,亚瑟! ”梦中梅林推开亚瑟,实实挡住了撒克逊人的剑。

梅林松了口气,还好亚瑟没事。他全然忘了这只是一个梦。

“梅林!”

亚瑟杀死那个撒克逊人后,立马抱住快要倒下的梦中梅林,悲痛的眼神让梅林心一颤,他只有在五瑟死的时候才看见过亚瑟的这种眼神。

“坚持住,梅林 。”亚瑟撕下衣服的一角缠住梦中梅林的伤口,接着一把将梦中梅林扛在肩上,用一只手对抗敌人。

撒克逊人不懂什么技巧,但他们高大又强壮,即使亚瑟的剑法再高超,也很难用一只手长时间抵御住敌人。很快,亚瑟的身上多了数不尽的伤口,有些浅,有些深,最深的是他扛着梦中梅林的那只手臂,在模糊的血肉下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亚瑟,快把他放下 !”

梅林冲亚瑟大喊。他徒劳的扒着梦中梅林,想把梦中梅林从亚瑟身上弄下去。

“坚持住,梅林。”

亚瑟不断重复这句话,似乎只要这样,梦中梅林就真的可以坚持下去。

敌人在亚瑟腿上新增了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亚瑟裸露的肌肤,染红了亚瑟的盔甲,也染红了梅林的双眼。

“把他放下吧,亚瑟,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

梅林的声音渐渐嘶哑,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掉落下来。

“不要!”

撒克逊人用石锤从背后攻击了亚瑟,亚瑟没能承受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但梦中梅林依然被他扛在肩上。

“瞧瞧,这不是我亲爱的弟弟吗?”

是莫嘉娜的声音。

莫嘉娜居高临上的看着亚瑟。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你想干什么!”梅林护住跪在地上的亚瑟,向莫嘉娜质问道。

莫嘉娜自然没有听到梅林的声音。

亚瑟把梦中梅林轻轻放在地上,利用长剑撑起身子,问莫嘉娜:“莫嘉娜,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亚瑟,是乌瑟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偷走我的王位的人!”莫嘉娜对着亚瑟大吼。

“你想杀了我。”亚瑟冷冷的说。

“是啊,不过毕竟你是我亲爱的弟弟,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莫嘉娜指着地上的梦中梅林说,“他的命或你的命 选一个吧?”

梅林心上悬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还担心莫嘉娜会用什么残忍的魔法对付亚瑟,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选择,梅林只想亚瑟快点把梦中梅林交出去然后去盖乌斯那里处理一下伤口。

“杀了我,你就会放过他是吗?”
“当然,亚瑟!”

什么?!梅林震惊的看着亚瑟,他知道亚瑟是一个善良且崇尚公平公正的人,但他只是一个小男仆,而亚瑟是一国之君,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仆牺牲自己。

“你放了梅林,我和你走。”
“很好,果然是卡梅洛特的好国王。”莫嘉娜苍白的笑了几声,接着眼中金光一闪,将梦中梅林甩到了石柱上。
“亚瑟,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梅林!”亚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梦中梅林身边,他让梦中梅林枕在他腿上,用绝望又无助的声音喊着梅林的名字,期待梦中梅林能给他一点回应。

梅林跪在亚瑟身边,吻上亚瑟的双唇,即使亚瑟感觉不到,他还是想这么做,晶莹剔透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消失在空气中。

***

“梅林!”
亚瑟大喘着气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亚瑟醒了。

亚瑟看见梅林躺在他身边,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紧紧抱住梅林。

“太好了,太好了。”亚瑟嘟囔着这几个字。

亚瑟拥抱梅林的力气大得让梅林几乎不能呼吸,但他一点都不想和亚瑟分开。

“我会永远守护你的,亚瑟。”梅林在心里暗暗发誓。

***
那天之后亚瑟让梅林搬进他的卧室,理由是,仆人有责任陪伴被噩梦惊扰的主人。

但亚瑟再也没做过噩梦。

原来有些人只是生活,就已经花光了所以力气

《卖米》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我的睡意。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我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人怕热,庄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我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我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我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妈,你喝点水。”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一块零五。”米贩子开价了。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正说着,有个米贩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他把手插进大米里,抓了一把出来,迎着阳光细看着。
“这米好咧!又白又匀净,又筛得干净,一点沙子也没有!”母亲堆着笑,语气里有几分自豪。的确,我家的米比场上哪个人卖的米都要好。那人点了点头,说:“米是好米,不过这几天城里跌价,再好的米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一块零五,卖不卖?”母亲摇摇头:“这也太便宜了吧?上场还卖一块一呢。再说,你是识货的,一分钱一分货,我这米肯定好过别家的!”那人又看了看米,犹豫了一下,说:“本来都是一口价,不许还的,看你们家米好,我加点,一块零八,怎么样?”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米,少说也要卖到一块一。你再加点?”那人冷笑一声,说:“今天肯定卖不出一块一的行情,我出一块零八你不卖,等会散场的时候你一块零五都卖不出去!”“卖不出去,我们再担回家!”那人的态度激恼了母亲。“那你就等着担回家吧。”那人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走了。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算着:一块零八到一块一,每斤才差两分钱。这里一共150斤米,总共也就三块钱的事情,路这么远,何必再挑回去呢?我的肩膀还在痛呢。我轻轻对母亲说:“妈,一块零八就一块零八吧,反正也就三块钱的事。再说,还等着钱给爹买药呢。”“那哪行?”母亲似乎有些生气了,“三块钱不是钱?再说了,也不光是几块钱的事,做生意也得讲点良心,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质量也好,哪能这么贱卖了?”我不敢再说话,我知道种田有多么累。光说夏天放水,不就把爹累得病倒了?弟弟也才十一二岁的毛孩子,还不得找着锄头去放水!毕竟,这是一家人的生计啊!又有几个米贩子过来了,他们也都只出一块零五。有一两个出到一块零八,也不肯再加。母亲仍然不肯卖。看看人渐渐少了,我有些着急了。母亲一定也很心急吧,我想。“妈,你去那边树下凉快一下吧!”我说。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不行。我走开了,来人买米怎么办?你又不会还价!”我有些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在学校里功课好,但这些事情上就比母亲差远了。又有好些人来买米,因为我家的米实在是好,大家都过来看,但谁也不肯出到一块一。看看日头到头顶上了,我觉得肚子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起来。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知道她是担心米卖不出去,心里着急。母亲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卖得掉卖不掉呢。”我趁机说:“不然就便宜点卖好了。”母亲说:“我心里有数。”下午人更少了,日头又毒,谁愿意在场上晒着呢。看看母亲,衣服都粘在背上了,黝黑的脸上也透出晒红的印迹来。“妈,我替你看着,你去溪里泡泡去。”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有风湿,不能在凉水里泡。你怕热,去那边树底下躲躲好了。”“不用,我不怕晒。”“那你去买根冰棍吃好了。”母亲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零钱来。我最喜欢吃冰棍了,尤其是那种叫“葡萄冰”的最好吃,也不贵,两毛钱一根。但我今天突然不想吃了:“妈,我不吃,喝水就行。”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转眼快散场了。卖杂货的小贩开始降价甩卖,卖菜,卖西瓜的也都吆喝着:“散场了,便宜卖了!”我四处看看,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卖米的了,大部分人已经卖完回去了。母亲也着急起来,一着急,汗就出得越多了。终于有个米贩子过来了:“这米卖不卖?一块零五,不讲价!”母亲说:“你看我这米,多好!上场还卖一块一呢……”不等母亲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说:“行情不同了!想卖一块一,你就等着往回担吧!”奇怪的是,母亲没有生气,反而堆着笑说:“那,一块零八,你要不要?”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不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你学生妹子,肩膀嫩……”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我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肩上的担子好沉,我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突然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我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我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她总是这么数落我们。但今天我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我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我,嘴里却非要骂我几句。想到这些,我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说。“那地上的米怎么办?”我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
说着,我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我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
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我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母亲对我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可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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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另外包装撕口是斜的,不会一撕就喷粉,对讲究细节的产品真的太有好感了~~如果像我一样平时饮食也是快餐外卖居多,或者压力大经常熬夜皮肤垮垮的,想提升代谢做个元气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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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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