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下班了,夕阳斜斜地照进营业厅。保安员已经开始准备拉警戒绳,押款车也即将到达。劳累了一天,这是最让人幸福的时刻。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好好补觉,然后带孩子出去游乐园,逛街,想到这一切,营业员娟子脸上的微笑荡漾开来。收拾整理桌子上的票据,给一周的工作来个完美。
“同志,我要存钱。”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小窗口传进来。
娟子抬起头,寻着声音望去。一个捡破烂的老人,六七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破夹袄,油腻腻的,比抹布还脏,好像从来没有洗过。敞着怀,拉链拉在衣服的中间。里面的毛衣已经辨不清颜色,衣领上粘着厚厚的油泥,硬挺挺地挨着脖子。迷彩的裤子穿成了黑色,一双军用鞋露着脚指头。隔着玻璃,垃圾箱的味道依然能从老人身上闻得到,刺鼻,浓重。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爷,我们马上下班了,您去自助机上存吧!”
“自助机是啥?俺不会。”不会用自助机?都什么年代了,人类可都上太空了!不过,看老人家的样子,不像是无理取闹。
“老大爷,您要存多少钱?”娟子回复了平日里的微笑。
“我……我也不知道”老人家嗫嚅道,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助,“我老伴儿刚才和我说了,我忘了。”
“哦!那您先坐下,把钱递过来,我帮您数一下。”
老人拉开衣服的拉链,掏出一个塑料袋,哆哆嗦嗦地放在柜台上,解开,是个破旧的蓝格子手绢。钱被手绢裹着,系的紧紧的。手绢的味道和老人身上的味道一样,刺鼻,难闻。
娟子忍着,不敢捂鼻子,也不敢摇头。手绢的结扣太紧了,根本解不开。娟子问老人家,能不能用剪刀剪开?老人家摇摇头,说,恐怕老伴儿不让。
娟子只好重新再来。慢慢地,一点点的,用指甲拽。拽开一个扣,再拽一个。随着最后一个扣结的打开,钱“哗啦”一下摊在桌子上。
一堆硬币和毛票,最大金额是五十元。娟子傻眼了,还有十分钟下班,这要清点到什么时候?
外面的光线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大厅里的灯光一片赤白。下班的愉悦,周末的期待,一下子消失了。只有老人那张沧桑的脸,那愈来愈浓的味道。
娟子深吸一口气,迅速的把钱摊开。五十、二十、十元、五元、两元……,一张张纸币整理好了。再整理硬币,一元、五角、两角……,一行行排好。渐渐地,眼前成了钱的“垃圾山”。纸币和硬币堆放在那里,脏乎乎的,油腻腻的,散发着垃圾箱的味道。
平日里,娟子喜欢数钱,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百元大钞,像美女一样。验钞机上一放,哗哗啦啦,唱着欢乐的歌。几万、几十万,不一会儿功夫,验钞结束,取下,在打捆机上一放,瞬间,一摞摞的钱,摆在那里,像农民看着丰收的庄稼。
可是,眼前的钱,实在不能算是钱,虽然一大堆,估计也不过几百块钱吧。还不够富人家的一顿饭钱,娟子的一件衣服。可它又真真正正的是钱,是老人家的血汗钱,这得翻多少垃圾箱,捡多少破烂才能换来!
娟子把钱抓在手里,逐一的清点。纸币抻平,硬币用纸卷成桶。一边数,一边用笔在纸上记着。五十元,一张;二十元,三张;十元,五张……。再核对一遍,数目准确无误。娟子站起来,一张张纸币,一个个硬币数给老人家看,最后把相加的数字让老人家确认。老人点头称是。
钱入库,给老人打印存单,从窗口把存单递给老人。老人站起来,连声说:“谢谢,谢谢你,闺女!”
看着老人虔诚的样子,娟子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了。她掏出银行的赠品,一个手提袋,还有三块干净的方巾,递给老人。老人高兴地接过去,用手抚摸着,说,真好看,真好看!
和老人挥手告别,夕阳已经落下,娟子却没有往日急着要走的心情。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幕。社会发展和进步了,但是还有很多的老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需要停下来,等一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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