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14-15
碧云无渡碧天沉,是湖心,是侬心。心底湖头,路断到如今。郎到断桥须有路,侬住处,柳如金。
南高峰上望郎登,郎愁深,妾愁深。郎若愁时,好向北峰寻。相对峰头俱化石,双影在,照清浔。
从前我就认为,悼辞中不应有不美丽的人事出现,因为逝者必然不愿再见那些徒然令他烦恼的事物。
所以不谈杀他的那个人,以后也不提。
“但生活自你飘到像蝴蝶那般” ,琴魔一直是有一半活在精神世界里的人,所以他的飘然离去,竟然意外地让我在渐进的紧张中、又不觉得十分突兀—日之夕矣,他要像平常一样回家,也就这样回去了。
无惧行入水火里面填命,但又并不认为这是要与什么对抗,这是琴魔最日常、最自然而然的一天,并非像是另一些人,如青年热血的认吾师,中年愤怒的冷封尘那样。认为奋不顾身追求真善美是一种特立独行,是一种对尘俗的反抗,并且这种反抗必定要有回响。琴魔就是琴魔,他的自由是诗意的,他的心意和生命与天地同流,灵魂与万物相亲相爱。
死亡也并非战无不胜,琴魔的真身始终生活在审美的境界中,一路走到现在,哪怕突然断裂,与世长辞,也只是换了一种形态长留人间。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是谓逍遥。
所以问我是不是认为他死得过于突然,过于意外,甚至毫无必要?我也并不能分辨得如此清楚。落日熔金,曲终人不见,一切命运都在悄然烘托中轰鸣驶向终点,难道他不死,就不足以烘托局势的险恶?哪怕司马剑秋的确是阴谋家,但他阻止了琴魔那么多次,主观上的确尽到了善意。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也确实理解了为什么许多人认为应当为他报仇的是卧云。“你为何要夺走素还真?”,这句话,也就只有真正把卧云当成了朋友的人,才会那么急切地问出来。受了那么多提醒,一路艰辛跋涉来到雨风飘摇,换了卧和白,心里怕是早就考虑好了各种曲折的试探,盛满了各种复杂的大局观。也就只有这个琴魔,会忘掉立场,忘掉危机,却不忘旧日知音之情,一心只想着解救塔中的稚儿—环儿的牺牲,卧云的泪水,在场有那么多武林人士看在眼里,真正像琴魔这样,实实在在受到震撼,想把救人当成自家事出一分力的,大概也并不会太多。
他死于自己的正直,朴素和纯真,死于对人心和人性理想化的信任,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在这样的江湖里活得长久呢?
司马剑秋没有骗他,这一路确实非常危险,你为什么要去呢?你有很多机会可以留下来。
卧云没有像对环儿和认吾师那样,对他的死有更多的叹息—他只是终究履行了白无垢的嘱托,留了老傲一线生机。
天魔说到换血的意义,也许为琴魔未来的重生有所助益。他嘱咐白无垢,造塔之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可未来也正是为了救他,白无垢万般无奈之下找上了司马剑秋,促成了驱除邪神的妥协与合作。
“就算双脚深陷于沼泽,仍为你奉上万个称赞”…白无垢对琴魔的选择和牺牲,是有一个渐渐的理解与沉没进去的过程的。截至风起一第15集,他依然是那个血路式冷静、犀利,主动且自信的白无垢,凡事在心中自有洞见。但就从风起17开始,他渐渐也开始迷失,也会一次次碰壁,触到极限,很多事也只能自己重新探索、猜测,条分缕析去求证,在没有助力的情势下茫无头绪,一步步艰难前进。仿佛一夜间手中被抽走了剧本—或者说,每个人命运的剧本,本来也不会永远握在自己手中。如此,他的性格也渐渐在惶恐与无奈中变得柔顺,变得多愁善感。
我只是想起风起二,无垢在寒洞求见黑波陀的时候,多半也会忆起此刻造访雨风飘摇的琴魔(我觉得那就是编剧写出来的对照组)—此刻的好友多么憨直,简直不通人情,难怪会遭人所害—可也难道不是值得羡慕?能够真正一直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能够不必计较付出是否会有效果,能够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其他可靠的人,这难道不比他对黑波陀折节相求,在牧剑子手下险中受辱要更快乐,更有尊严?过去竟也有过如此琴书消忧,不以己悲的快乐时光?让魔界重归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值得用生命作为交换吗?
环儿的选择,琴魔的选择,都是纯白的无私,是“人尚有激情,能令世间鸦雀亦无声”。缓急,人所时有,能够为此爽快抛洒热血,验证共济和尊严的价值,就是侠义的真谛。白无垢在一份看似可笑的坚持下委曲求全的时候,就是要靠回忆同样“做过傻事”的朋友,感受这样的力量,才不至于选择更加堕落的、“向下的道路”。所以风起二的无垢真是比从前柔和得多,伤感文艺得多,他坚持下来了,却也日益变得分裂和破碎—悠久的琴声,脱却了功利的审美,是要到那时才能真正显现出挽救人心、却也动摇人心的分量。

梨花
文|庄谐

去年的毒葡萄被摄影师抓拍
他也拍下教皇素棺和立夏的麦子
那感人的鸽子纯白
一如神圣的雪山

而此刻,天蒙蒙亮
春日的犀利雨声中我们疲倦于赶路
一如五个人磨墨的灰暗时刻
我们经过这片梨园

无边无际的白蛇和青蛇故事
法海懂得柔情似水
梨花从枝头落下
在雨中,在猛烈的雷声中奔逃

急雨如箭
冷却了人间的一切语词
它们慌不择路,因这
突如其来的黑暗之雨

水流顺着一切可能侵向
我们的肌肤。为什么是梨花
陪伴我们终于站在果园的屋檐下
重整一切理念思索各自的灵魂

片刻间我们的世界纷纷扰扰尽去
蔓延的都是烟云般的梨花
这情景有些清明
没有白色老虎的荒野

躲雨的人却成了白色犀牛
每个人的心胸都有一朵梨花
我们低着头,像默默承着受盐粒
溶解于海浪的无奈

纷乱而至的杂沓的急雨
仿佛都有了浓烈的狼烟的硝味
隔着一重一重的春山
好像也能闻得到
而山里正是春天
如浪的杜鹃翻滚而来
只有山里的孩子知道
浅红深紫还是纯白
野杜鹃都有着令人生津的清甜
如交叠的唇吹出的清亮的歌谣

一日又一夜的雨的倾泻
蹿起的不止有参天的青笋
扑拉拉飞来一群轻盈的白鸽
这必定是个美丽的世界
连山里流浪的小白
都有自己的名字
还有温柔的投喂和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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