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洞大槐树# #寻根大槐树# 祭祖园二章(其二)| 望亲亭里念故人
祭祖园的东南,是一大片浓郁的树木与花草,月季花淡淡的香馨,氤氲在整个园子里。
细雨濛濛的天气,雨雾把树,把翠绿的叶儿,把树下的花草们罩得如梦如幻般神秘。天晴的时候,太阳像一把无形的金扫帚,把浓雾与神秘统统掠去了,剩下了树的清新与草的纯净。人们这时候才倏然发觉,在树与草的掩映背后,“玉立”着一个秀美可人的亭子——望丘上的望亲亭。
这是一处有青石假山,有溪水环绕,有莲池潋滟,有藕荷蓬茂的令人相思处。看清池四周,无名花卉尽展风姿,小叶嫩草各吐其绿。顺了溪流,有小桥曲拱;沿着小桥,又有一台一台的青石阶;踏了石阶,便登上了望亲亭。
细看小亭,是六柱、六角、六檐的造型格局。周边开放,四面无墙,造型别致、小巧,是极其典型的中国小型艺术亭子。来这里的游人,站立在四面开敞的亭子里不由地要朝远处眺望,望什么呢?是眺望苍苍茫茫的洪赵大地,还是眺望烟波浩渺的远逝的往昔?烟波里,有古人的身影在渐渐远去,渐渐远离了脚下的这片故土;古人的泪,像清明时节的雨,淋在槐叶儿上,渗进沃土里。
望亲亭下,原是一座高高的土丘,靠村临路,一片荒草萋萋。
六百年前大移民的时候,这片浑厚的土丘也仿佛是一个憨厚的见证者。官府在近旁的广济寺里,设局驻员,组织迁民。
广告规定:四口之家,迁一丁;六口之家,迁二丁;八口以上迁三人。晋南这一大片土地,历年风调雨顺,粮棉丰获,是难得的富裕之乡,百姓安居乐业,家家人丁兴旺,每个家庭人口均在六口八口以上。也就是说,每家都有二三人属于迁民之列。
可以想象,那是一个怎样无奈而凄凉的情景。周简段在其《山西洪洞大槐树》一文中说:被迫迁移的百姓“离开洪洞时,人人悲伤,个个哭泣。有的灌一桶洪洞县的霍泉水,有的撮一把洪洞的黄土,有的揣上几片槐树叶,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状极可怜。当广济寺在视线中渐渐消失时,人们总想在最后一瞥中寻找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作为今后思念故乡的标记。当然,那棵苍老挺拔、高耸人云的古槐,以及树上的老鹳窝,便深深地印在移民的心目中了”。
老父老母,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在这样的六口之家里,必须有二人北上迁徙。昏灯长夜,燃烧着伤悲承受着熬煎。还有什么选择啊?自然是中年的儿子和年轻的孙儿忍痛别离,去到遥远而未知的荒芜之地。家里呢?这个原本结构合理而祥和幸福的六口之家,一下子就抽去了两个强壮劳力,犹如房屋抽走了顶梁大柱,剩下的,是年迈的父母,是中年的妻子和她的小女儿……
那是生别死离、撕心裂肺的伤心场面,一家老少看着自己的亲人被长长的绳索捆绑着,和其他移民一起串起来,如同串起一长串蚂蚱。一时间,大槐树周围,哭声恸地。乡民们拉拽着自己的亲人,而官兵在殴打和驱赶着移民,老父老母妻子女儿一次次挤进人海里,又一次次被官兵推拽到了一边。终于,钟声响了,鼓声响了,那是官兵们催着上路的号令。在难舍难离、洒泪而别的过程中,一长串迁移者走出了高高的小土丘,离大槐树越来越远了。一家老少总算在人群里看见了自己的亲人,很快,亲人的影子又被后面的人流遮挡住了,挤涌着前去……
还是小孙女儿聪明,她带着爷爷奶奶和妈妈,快快地爬上了高高的土丘,拨开低矮的树丛,踩着齐膝的蒿草,登上了最高处。爷啊,快看——那不是,那不是我爸和我哥吗?就在那儿,看哟——在如海的人流里,在如蚁的人丛中,顺着小孙女儿手指的方向,爷爷奶奶果真望见了远去的儿孙的背影,他们熟悉儿孙的脊背,熟悉刚给孩儿换上的外衣……看着,望着,人群一队队走了过去,熟悉的背影成了模糊的一团儿,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儿。可是,土丘上的老老少少还不想离去。老父劝慰着全家人回去,他却在这土丘上搭起了草庵布帐,住在了土丘上,早早晚晚朝儿孙离去的方向长久地痴痴地瞭望。他是在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期盼着一早一晚里某一个时辰儿子或孙子,兀显在大路上,他们回来了,与家人团聚了;还是用这种方式遥祝自己的后代在异域他乡能安康地生活,能如同在故园一样过上舒心的日子。
明朝从洪武到永乐年间,历时五十多年,进行了中国移民史上辐射范围最广、影响也最大的移民活动。年复一年,代复一代,这座高高的土丘就成了望亲丘。
此后,为了让千里迢迢前来祭祖的人们,更具体更形象地了解当时移民的悲惨情状和某些细节,在原有的土丘遗迹上修起了这座寓意深远的望亲亭。
望亲亭不仅仅是一道景致,它能时时提醒人们忆起夕阳故道上古人远去的背影。正是这些远去的背影们,在一笔一画书写着移民历史的某些细节;而细节是生动可感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大槐树根祖文化形成的不可或缺的文眼。
作者:张耕夫
#寻根大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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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生命的小石块

诗平

是那种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从树叶间筛下一地碎银,明晃晃地如梦如幻。一个小石块正满怀期待,静静地坐在这条林荫小路上发呆。他在耐心地等待着。想到即将发生的奇迹,小石块几乎抑制不住内心巨大的兴奋了。

  九十九次了,他已经运动了九十九次!

  很久很久以前,佛对这个向他企求生命的小石块说:如果你能活动一百次,你就会有一次生命。

  小石块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小石块感到了生命的召唤,那是一种来自内心的神秘力量的感召,这个力量如种子一样深埋于心,只是,几亿年过去了,自己一直茫然不觉。直到听到了佛的点化,他内心的生命的欲望才从久远的沉睡中惊醒了。而这种力量,一但惊醒,竟是这么的强烈,任何力量也难以阻挡。

  他兴奋极了,一百次,不就是一百次吗?只要我活动一百次,我就可以有了生命,我就可以象大树一样不停地长高长大,枝繁叶茂,我就可以象甲虫一样,任性地爬行,我还可以象蟋蟀一样,尽情地唱着情歌。至于以哪种生命的形式存在,对于小石块来说并不重要,无论是变成一颗小草,一只蚂蚁,还是变成一朵鲜花,或者变成一只会飞翔的小鸟,都是一件开心至极的事。当然,如果可能,最好是变成一个人,人是当今世界最有活力的动物呢!可小石块听说,从石块直接变成人,是极少见的,有史以来,只有一块最幸运的石头变成了人,可因为石头天性的执着,因为对水做的女人的过度的依恋,那个叫做宝玉的男人却没有过上几天开心的日子。

  但无论如何,生命,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呀!而石块却没有生命,它很想拥有一次生命,哪怕只有一次。

  然而,真的行动时,他才发现,要想活动一百次,原来竟是难以想象的艰难。他没有生命,他无法运动,他必须靠别人的帮助来实现自己的梦想。问题是,需要帮助的他却无法与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勾通,唯有等待,等待那一次次意外的触动。等待生命,将是一个未知的漫长的时期,然而,有了这份对生命的期待,小石块的内心便不再孤寂。

  不知过了多少年,小石块所在的荒山上突然发生了一次大地震。随着翻滚的泥石流,这个小石块终于下了山,巧的是,恰好来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这里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小石块今天被大车撞一下,明天被行人误踢一下,不知不觉,已运动了几十次了。

  如果,不是迷上了那辆大车,他就不会故意卡在车轮上,也不会离开这条大路的。可那个大车实在太美妙了,车上有无数的鲜花,车上的美少年微笑着向围观的女子们挥手致意。还有不少美妙的女子争着往车上抛扔着一束束的鲜花,同时嘴里潘安潘安地喊个不停。车轮欢快地地转动着,小石块想:如果自己也可以这样不停地转动,该多好呀!就这一闪念间,他已卡在了车轮上。车轮一圈圈地转动着,一次次地从他的身上压过,每压过一次,他就感觉到一种生命的跳动。他默默地数着,转一圈就是一次吧,运动的次数从来没有这么快地增长着,离生命近了,更近了……然而就在这时,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从车轮上把他挖了出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再看一眼那个美丽的少年,就高高地飞了起来,他被远远地抛进了路边那片树林中。算上这一次,他恰好运动了九十次。

  小石块静静地待在树林中。树林离人群很近,没有大的动物路过,也少有大风吹过,所以他很难移动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距离。当然,他并不寂寞,每天,都会有各色的小昆虫在他身上爬来跳去的,让他十分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那个叫做尾生的青年倒是总从这里经过,文文静静的,很有学问的样子,小石块很想让他撞到自己,但他走路很小心地盯着地面,从来不会踩到小石块的身上。可苍天不负有心人,那天,这个尾生急急火火地从小路上小跑着赶过去,不小心,真的踢了一下小石块。小石块跳了一下,好,九十一次。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这个叫尾生的人竟再也没有回来过。偶而有路人谈话,才知,原来是在河里抱着桥墩淹死了,大家叹息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傻呢?

  小石子当然不明白一切的因果,他只是想,不管是谁,多让我运动一下呀。

  终于有一天,一个叫做唐寅的人带着一个小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这个树林,说是要在这里等一个路过的女人,唐寅的脚下恰好就是这个小石块,他哎呀一声摔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脚呲牙咧嘴地大叫起来。不远处,那个叫做秋香的女人听到了树林中的怪叫,慌慌张张地跑远了。唐寅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踢了小石块一脚,小石块飞翔着,撞到一颗大树上,弹回来,还是停在了小路上。九十二次。小石块很开心。

  后来就是这个男孩子了。他上学放学的路上,总喜欢踢着小石块玩。当然,他并没有特意去踢那个石块,所以,他踢到的大多是没有生命渴望的普通石块,但偶而,他也会踢到这块充满期待的小石块,他并不使劲,且是沿着小路踢,所以,小石块总是在路上,每天可以看到他上学放学。时间慢慢地过去,小石块越来越激动,就在前几天,小男孩最后一次踢到他,那是第九十九次呀!可那天不知为什么,小男孩突然加了力,一下子把他踢了到树林深处。

  小石块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他不知道我就要到一百次,就要有了生命吗?他为什么要突然加力把我踢到林子中呢?这里林深树密,谁会来呢?小石块伤心了,可伤心有什么用呢?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没事的时候,小石块就会陷入沉思,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想,我倒底会变成什么呢?会是一只蟋蟀吗?如果是,我才不会拚着小命去与同伴打架呢,我会快活地爬过每一片草地,跟每一种动物玩耍,成为他们的朋友。或者,我会变成一只小狗吗?我才不为人类看家护院呢,我会去茂密的森林,去寻找那种叫做狼的远亲,自由自在地过着主人的日子。也许,只是变成一颗小树吧!那么,我定是拚了命的扎下根去,饱饱地吸了养分,然后一直长到天上去,用五彩的云朵制成美丽的花冠,再约了成群的鸟儿,让他们在我的身上安家,慈爱地听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欢叫。还有,如果万一变成了人,我应该有个好听的名字吧,名字早就想好了,就叫诗平,多好听的名字!嗯,不管变成什么都好,让这一天快点来吧!

  好在,只有最后的一次了,只要再有一次运动,他的愿意就可以实现了。小石块天天焦急地等待着,心里仍是充满了希望。

  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那个小男孩,不,现在是个标致的大男孩了,他拉着女友的手,来到这片熟悉的林子里,他们席地而坐,甜蜜地交谈着,男孩还不时捡起身边的小石块,抛向远处,身边的小石块没有了,男孩欠欠身,又去捡稍远些的石子。其实那个焦急等待的小石块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清晰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甚至心跳。他想,那男孩就要来捡到自己了。他忙借着一阵小风,把身上的尘土拂去,他想,如果此时有表情,他应该是微笑的,就象这一对可爱的恋人般纯纯地微笑。他怀着一种神圣的心态在等待那青年奋力的一掷。看,那男孩的手伸过来了,对,正是向他这个方向,正是伸向了他,小石块激动的心跳成一团,他几乎要欠起身向男孩迎过去了。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象是几万年般的漫长。可是就在这时,就在男孩的手刚要触到小石块的时候,那女孩却突然说:呀,太阳都落山了,我们快回家吧!男孩的手停下了,目光无意间在小石块身上扫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他竟感觉那石块在对他笑,他摇摇头,慢慢地缩回了手,犹豫着拉起女孩向林子外面的小路上走去。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了,小石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男青年说,奇怪,我觉得那石块对我笑了一下。女孩说,那是因为你的心情好,是爱的缘故呀。

  九十九次,只差一次了,就在刚才,生命曾经离他那么近,近的只有一指之距,近的只在毫秒之间。好运却又突然掉头远去,小石块呆呆地坐在那里,他很想大哭一场,却没有眼泪,他很想大喊一声,却发不出声音。

  晚霞渐渐模糊了,无边的黑夜让大地重归神秘与陌生。小石块很失望,但现实却是不可更改的冷漠,他所能做的,还是只有等待。只是不知这一次,还要等过多少春夏秋冬,好在,没有生命时,石块是永恒的,他有足够多的时间,他还会这样,以石块特有的执着,等下去,等下去,等待那启动生命的最后一次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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