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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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鱼没钓到多少，扬言要去打猎的几个回来的时候带了几大袋的野花野菜，透明塑料袋装得鼓鼓囊囊五彩缤纷的，我爸拎着装着三条鱼的水桶无语地看他们兴高采烈地空手而归，接过其中一个塑料袋翻了翻:哪个能吃？
老三也鄙夷地看了一眼他的水桶:狗情侣好意思说谁，三条鱼我们一人一条都不够分的。
谁说给你们分了。我爸嗤笑，我都钓给我们小哲哥哥的不行？
我妈到完全没有被影响，兴致勃勃地坐在边上试图编一个花环，闻言随口道:行是行，但是听说这种河里的鱼好像都很难养活的，还是金鱼好养。
我爸一愣，老五忽然插话道:金鱼也行，回头在校门口让俊哥再给你捞呗。
我妈也愣了几秒，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了，话秃噜出口才发现原来那些没跟他一起逛的街没给他捞的金鱼他并没有忘记，那时我爸尚且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如今这么提起来显得自己好像非常小家子气，赶紧摆了摆手:开个玩笑，我不要。
我爸默不作声地坐到他身边，老五尽管直男但神经不像老三舍长他们那么粗，知道自己刚刚一句话可能踩了雷，赶忙脚底抹油地说去看摊子开了没有，我妈编好一个粗制滥造的花环往我爸头上戴，我爸躲也不躲任他戴好了，我妈上下欣赏了一下，我爸无奈地看着他:好看吗？
我妈不知道是想哄他开心还是真的觉得好看，诚心诚意地夸奖:好看，你现在特别像一个花仙子。
幸好老五去看的时候摊子开了，让他们不至于沦落到吃草的地步，大家吃烧烤都吃腻了，我爸去那边借了场地做饭，饭菜一盘盘地端上桌，还要了几箱酒。
我爸照例是做完饭就没什么胃口了，坐在我妈旁边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戴着手套给我妈剥虾，听着他们讲话。我妈今天兴致格外的高，跟老三一杯接着一杯地碰，还试图拉着我爸一起喝，酒过三巡，老三很快喝高，大着舌头起哄:你俩碰什么杯，你俩应该喝交杯酒！
舍长和老五喝得也不少，纷纷跟着起哄:交一个交一个！
我爸当然不可能喝什么交杯酒，看着这群醉鬼非常头疼，把我妈拉下来:先吃点东西再喝，一会要吐了。
我妈听话地坐下，实际上已经有点喝懵了，一动不动眼神涣散地盯着桌子看，我爸无法，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张嘴。
我妈像个小朋友，让张嘴就乖乖地张大了嘴:啊——
我爸喂他吃了一口茄子，他嚼了几口皱着眉头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烫，我爸放下筷子让他张嘴看看，我妈伸出舌头，上面果然烫出来一小片红红的。他喝醉了比平时更爱撒娇，拉着我爸要喝冰水，旁边老三试图拉着他说点什么，我爸已经径直起身去小厨房冰箱里找冰块。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冰柜里没有什么食用冰块，我爸只能倒了杯水放在冰箱里冷藏了一会拿出来给我妈，他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前的碗里的菜已经堆得跟小山似的，我妈像在完成什么重大的工程，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腊肠，我爸头疼地把他的筷子拿下来，让他喝水:喝醉了还不老实。
我妈咽下嘴里的水，把碗朝他面前推了推:吃饭！
我爸没动，他有点着急的样子，抓起桌上的筷子塞进我爸手里，像个装大人的小孩语重心长地说:要好好吃饭，这不是我做的，好吃，快吃！
我爸顿了几秒，想起那盘加了四根小米辣的土豆丝，睁着眼说瞎话:没有，你做的好吃。
是吗？我妈明显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那……那我再给你做吧，我，我现在就去！
他站起来就要往厨房跑，他走路也不太稳的样子，我爸赶紧把他拉回来轻声哄他:现在不饿，下次给我做好不好？
我妈一个劲地点头，他被我爸半搂在怀里，小脸酡红，傻乎乎地笑，一桌上只有我爸一个清醒的，老三拉着舍长和老五在那用老板劣质的音响唱兄弟抱一下，唱着唱着莫名动情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哭嚎着抱成了一团，我爸付完账麻烦店里的人帮了把手把他们扶回去，我妈倒是乖巧得很，我爸架着他走出去几步，他忽然提要求:我想要你背我。
我爸一愣:什么？
夜色下我妈的眼睛泛着通红的水光，像一汪落在水里的月亮，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让你背我回去。
我爸沉默了几秒，转过身让他趴在了自己背上，我妈显然很高兴，一双胳膊搂着他紧紧的。他看着挺高的一个人，在我爸背上却显得很小，我爸托着他的腿弯，又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你看，这不是背得动吗？
过了半晌，我爸声音涩哑地应他:嗯。
我妈不知道听没听见，在他背上晃着腿，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路过小河边的时候他才开了口，呼出的热气吹起我爸耳鬓的碎发:我想养金鱼。
我爸没回答，把他又往上托了点，我妈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似的，继续说:我想戴手表，我想吃苹果，我想学游泳，我想看电影，我想玩飞行棋，我想发财。
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了点哭腔:我想发财了。
我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开口:回去的时候带你去看她。
我妈摇了摇头:我不去。
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这条路看起来漫长得没有尽头，但实际上短得十几分钟就走到了，我妈又没心没肺地开心起来，还跑到老三他们的帐篷里挨个说晚安，回帐篷里躺下了也不老实，伸出手哼哼唧唧地唱歌。
我爸给他擦了脸擦了手，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睡觉了。
我妈眨眨眼，看着他忽然道:你好帅哦。
我爸被他这出直球打得措手不及，愣了几秒还没说话，我妈又拉住他的手:你好好看，我喜欢你。
他一动作被子就掀开了，我爸附身想把他的被子盖好，猝不及防地被抱住了脖子，滚烫的眼泪滴在他的肩上: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爸闭了闭眼，慢慢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知道，我知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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