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使我与众生相聚你一直是我生命中永远都不可能重复的一场遭遇天生不宜做胜利者,自来没有胜利的欲望,只是不甘失败,十分十分不甘心于失败——木心《即兴判断》冬是孤独,夏是离别, 春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唯独秋,渗透所有的季节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阿多尼斯

《大美南澳》

(一)南澳的海

今年八月初去了汕头,南澳的海,着实让我吃惊了。吃的惊里有惊喜,还有惊艳。原本并未带着很高预期去看海的,这惊喜和惊艳,便似让我得了额外的奖赏,难以自制地喜悦起来。

浙江濒临大东海,我们吃东海,玩东海,大东海海鲜富足,但海水颜色偏暗,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威仪。到了南澳,我没想到南海竟然那么仙、那么渺,纯净淡然地美着,原以为只有在东南亚才能见到的海之颜色,展然呈现眼前。如果说东海是我们的海上粮仓,那么南海,可以称作我们的海上花园了。

清晨六点,我们从杭州飞到揭阳机场,开车到后宅镇金澳路,入住贝沙湾广场的酒店。一进房间,我就不想出来了。房间左侧连着一个弧形阳台,有落地窗和躺椅,供客人欣赏窗外海景。完全没有整理行李的欲望了,只想立刻坐在这大玻璃窗前发呆。

此时晌午,错过了日出,海面上已然是一副明朗景象。海水颜色是神奇的蓝、绿、灰三色相间,近处灰绿交融,远望去,灰蓝渐渐转变成纯蓝,及至天海相接之处,蓝色交界线被雾化得模糊而不明显。

这里的海是温和的。在海湾里,海水温顺得像不谙世事的小绵羊,轻轻舔着岸边的礁石,泛起的白沫卷成海的花边,就像我小时候的确良衬衫上镶的荷叶花边。

就这样半坐半躺着,眼前是望不到对岸的大海大洋。事实上,没有对岸,又或者说对岸在地球的另一边。从未感到如此安静,是由内而外、难得沉淀下来的安静,是心灵放空和自由带来的安静。大脑并非处于混沌和休眠状态,我能感觉到每一个脑细胞在跃跃欲试,寻求独立的表现机会。此时它们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和活跃,呼吸着属于自己的氧气,饱满和充盈起来。动蕴含在静中,我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静。

门还是要出的。充分休息后,我们下楼来到广场上。视野豁然开朗,天似苍穹,变得十分空旷。不远处的山上出现云层异象:山顶上,一整片云像草帽、又像棉被一样盖着山顶,与天空中的云形迥然不同。那种奇异的景象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当地朋友说这种现象在他们这儿经常出现,乃是水汽所致。

我们沿着滨海公路行驶,左手边是深邃而绿的山林,右手边是广袤而美的大海。穿行在半山半海之间,往后飞驰的,不是我的岁月,是行道树和海风。我仿佛忘记了自己已经年近半百,二十年前那个年轻女孩,若隐若现。

南澳多灯塔。灯塔形状各异,默立于海边,一贯是孤独的。有的明快,有的严肃,有的沧桑,有的落寞。每一座灯塔,俨然是一个具有自己个性的人。最大的三囱崖灯塔,又名金交椅灯塔,是由一高一低、红白竖纹的双塔组成,呈火炬形状,像游乐场里的瞭望台。是日天公作美,蓝天上的白云呈凤羽状散开,与大海的波纹遥相呼应。岸边,黄色岩土上散布着黑色石块和一小丛一小丛墨绿如漆的灌木。海水颜色瑰丽至极:蓝紫、灰紫、淡紫和淡蓝,神奇地交织在一起,很难分出明确界限,变化多端,却又融合得天衣无缝。那是梦幻的颜色,若非亲眼所见,我绝难想象。

长山尾灯塔是我们看到的第一个灯塔,鲜艳的赤红身子,黑色顶盖,腰间开个白色小窗,像是从童话书里冒出来似的,其背后是海上蛟龙 - 南澳大桥。长山尾灯塔的红,在广袤的淡蓝色背景衬托下,显得更加浓烈有力了。它一动不动站着,日复一日沐着不羁的海风,送走潮汐和时间。在我眼中,它的赤红显得有些悲壮了 - 毕竟,这更像是一种孤独的热烈。

海、云、礁石和灯塔,仿佛都是为对方而生,浑然天成,绝无造作痕迹。南澳人开始懂得保护他们拥有的天然资源,沙滩上是不允许烧烤的,海边也没有各种小卖部小摊贩,礁石上有蛤蜊、海螺、石蜐等,是不能乱采的,克制彰显了他们的决心和远见。

几只海鸥飞过海面,传来时远时近的叫声,忽而响亮,忽而又似天边传来的渺渺之音。明明有海浪拍打着岸礁,我却只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大美南澳,见之幸甚,幸甚!

(二)出海南澳

我们租了一条渔船,一共六个人,出海了。

这条船比我们在舟山出海时租的渔船小。记得当时舟山渔船上有二十来个人,一共收获三筐小海鲜,以皮皮虾为主,有梭子蟹、小鲳鱼、小带鱼等,还有一只青蟹,渔老大说这只青蟹是从我老家台州海域偷跑过来的,因为舟山海域并不产青蟹。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三筐小海鲜的收获太小了。

这次在南澳出海,广东船哥跟我们舟山的渔老大,打扮不太一样。广东船哥打着赤脚,精瘦,我一度担心他是否有足够力气拉网?广东船哥不修边幅,但发型齐整得很,修剪得极精细,并且新潮。我开玩笑说:“所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是不是说的就是你们广东人?”

船中间有一大堆渔网,网丝极细,堆成一个小山头,看起来杂乱无章。我心想:“这堆乱七八糟的网要理顺,人也会被逼疯吧?看你怎么弄。”

船一路往外海驶去,海面上最壮观的,是绵延不断的彩色浮瓶:红、蓝、白、橘红、明黄.........色泽鲜艳,星罗棋布,漂浮在湛蓝的海面上,望不到头,望不到边 — 这些是规模庞大的生蚝养殖场。天海相接处,云腾腾地升起了,彩色半透明的浮瓶在日头底下泛出深浅不一的光泽,像咬合云天之间的彩链,壮美无比。养殖场在生产的同时兼顾了视觉美学,我不禁感慨当地人做事的用心。

当渔船从养殖场之间穿时过,两边的彩瓶,仿佛仪仗队列阵欢迎,配着渔船发动机喀喇喇的节奏,激奋人心。母亲开心地摄着影,这么壮观的场景,她活到快八十岁了,还是头一次见。

驶到目标海域,船哥停了发动机,在标记处放网。他可真有耐心,乱糟糟一堆渔网,居然被他不厌其烦、一把一把理顺放下海去。我们干坐在船上,等了将近一小时。海面上风平浪静,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今天可能会颗粒无收。

别说我的第六感还真是灵验。

该收网的时候到了,船哥又极具耐心地、一把一把拉起渔网,网上勾住的,只有碎海藻和海带。他的每一次拉和收,是我们每一次希望的升起与破灭。好不容易有一条小鱼被勾住,他解下来扔到我们面前一看,又是河豚。等网收毕,我们的桶里,只有一只虾和几只河豚。

中午吃海鲜大餐的幻想破灭了。

捉到河豚,船哥是不煮的,主客双方都担心河豚的毒性问题,出了意外不好办。河豚是南澳渔民口中的“乖鱼”,他们捉了河豚会晒干,往砂锅里加老母鸡汤和河豚干,配上药食同源的材料,煲得浓醇透鲜。河豚的鲜美自不必说,加老母鸡汤,那是“鲜上加鲜”。

人无完人,事无完美,河豚极鲜而有毒,冒死吃河豚,后果自负。南澳渔民家里煲河豚,是不会请人来吃的。你闻香寻味找上门来,想吃的话不要客气,自己拿碗来,但必须记住这一点:入口需谨慎,后果要自负。

我们好不容易出一次海,收获仅是一只还算有点大的虾,船哥也觉得过意不去,中午,他把自家冰箱里的海鲜拿出来烧了,这跟我们出海前的预期差距有点大。好在船嫂的厨艺不错,我们品尝了她的拿手菜蚵仔煎蛋、紫菜鱼圆和杂蟹煲等,美食当前,失望之心便也淡却了。

【云端原创】

(文字和图片皆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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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寂寞、孤独是三种不同的心境。

无聊是把自我消散于他人之中的欲望,它寻求的是消遣。寂寞是自我与他人共在的欲望,它寻求的是普遍的人间温暖。孤独是把他人接纳到自我之中的欲望,她寻求的是理解。

无聊者自厌,寂寞者自怜,孤独者自足。

庸人无聊,天才孤独,人人都有寂寞的时光。

无聊是喜剧性的,孤独是悲剧性的,寂寞是中性的。

无聊属于生物性的人,寂寞属于社会性的人,孤独属于形而上的人。


摘自周国平《人生哲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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