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20
双徐/科/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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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晋这几天有点紧张。一种见榜样的心理紧张,詹老在考古界具有多高的威望,只有深切地爱着这一专业的人才能感受这种心理。

这天他等了徐斯的电话很久,真的接听到时,才知道自己可以紧张到话都有点乱,他听见自己问徐斯:“要跳舞吗?”
电话对端的徐斯笑了,声音磁性,低沉的嗯了一声:“这是詹老给他孙女办的生日舞会,参加的人都要跳。"
徐晋咬着嘴,想着再学也来不及了,徐斯的声音又接着传过来,敲动他的耳膜。
“你别慌,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徐斯说:“我之前同你说过,我很会跳舞的。”
徐斯:“晚上见。”

 

不知怎的,徐晋总觉得徐斯变了。对方安静地在楼下等他,说话和做事保持着分寸,车子开向目的地的路上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抵达后,他们同行中,徐斯突然靠近他:“没有事先跟你说,我就一张请帖。”
徐晋偏头,徐斯把请帖拿出来:“不用担心,你跟紧我就好,舞会可以带舞伴随行。”
徐晋点点头,他和徐斯靠得这么近,熟悉的味道又重叠而来,徐晋莫名有些心神慌乱。

 
接下来的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成功进入舞会。

舞会的人群身份特征明显,大多都是些世家二代,徐晋跟着徐斯转了几圈,大家礼貌性地聊的都是詹家相关的事,譬如詹老的事迹,詹家孙女的舞蹈天赋......关于这些,徐晋一句话也插不上,而徐斯今夜也没多去交际,几乎时时刻刻陪在徐晋身旁。

徐晋白日午休睡不着,这会儿有点子犯困,睁着眼睛憋了几个哈欠,都落进了徐斯眼中,徐斯替他换了杯低度酒精的果酒来,“喝点这个,酸甜苹果味的,喝了可能精神点。”

徐晋接过,浅了一口,味道不错,他又喝了一口,徐斯淡淡笑了笑:"这会人来得已经差不多,等会今晚主角来了,舞会就可以开始了。”
“詹老呢......?”徐晋问。
“不急,等跳得尽了兴,整个气氛烘上来后,寿星切蛋糕的时候就会出席的。”徐斯仔细回答着,“所以还有的熬,你不如想想,待会见到人要说什么。”

 
然后真的就跟徐斯说的一般,主角着盛装到场,大家纷纷站在台下,举起手里的酒杯,听那小姑娘致词,可是舞会多出了一项,面具。
——每一对与自己的舞伴分开,戴上面具后,能在舞池中找到对方,并完成精彩的舞蹈,即可有一份礼物。
徐斯在耳边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姑娘,喜欢玩花样。”
今晚徐晋穿得是一身白色的西装,而徐斯,则是一身黑灰相间,舞会上穿白色西装的男人不少,个头也与徐晋相差不几,徐斯仿佛知道徐晋在担心什么,他轻声说:“徐晋,即使戴上了面具,我也会第一个找到你的。”

这句话,很奇怪地,让徐晋心间跟着抖了两下,那种被某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所包裹的奇异感觉,他低头见手中这杯果酒,晃动出彩色的光,是头顶的光变换了。

每个人与自己的舞伴分开,分成两队,徐晋面上还算冷静,他跟着人流走,随手拿了件面具,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可工作人员却将他们带去隔壁服装间,需要他们更换着装,徐晋挑了一件黑灰色的西装,与徐斯身上那套颜色相似,款型却不同。
等整理好了一切,他跟着人群踩入舞池。
在彩灯迷雾下的舞池里,徐晋戴着那顶小鹿面具沿着舞池边缘走,有的人已经牵手跳了起来,虽然不知他们找到的,是否是原来的同伴,但他们跳得很开心。
徐晋还在慢慢地走,一点点找,他记得徐斯身上的味道。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徐晋顿住,还未开口,对方一声轻轻地笑将他拉了过去。
是徐斯。
徐晋贴入对方胸膛时,他闻到味道了。

徐斯戴着一顶白狼面具,身上的着装未换,他坚定不移地看着徐晋:“徐晋,我找到你了。”
随即徐晋被他紧紧抓住,抓着他的手跳起来。
徐晋踩到了徐斯的脚,嘴上不忍道:“你慢点,我完全不会.....”
徐斯没有减慢速度:“可是音乐节奏是这样的。”
徐斯带着徐晋,牵引着他的身体走动:“没关系,踩得不疼。”

后来徐斯不知被踩了多少脚,脚趾头说不疼那是假的,但徐晋半点没学会,身子还是僵硬的,只剩下最后一支曲子了,他跟徐晋说。
徐晋:“要不别跳了吧,我们这样,称不上精彩的....舞。”
身边有几对人跳得标准又优雅,比他们的踩脚游戏好看多了,徐晋实在觉得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但徐斯却不放弃,带上些执拗地说:“你踩上来。”
“啊?”徐晋疑惑。
徐斯:“你踩我脚上,两只脚,我带着你。”
“什么,啊——”

话音未落,徐斯直接将徐晋整个人提起,让他贴着自己,脚踩在自己脚背上,手紧紧抓着站不稳的徐晋,徐晋有点慌:“你干什么呢?”
徐斯的味道一股脑地涌入徐晋的脑中,徐斯的脸藏在面具下,只露出那双亮亮的眸子,他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
徐斯笑了下:“抓好了。”
随后徐斯就着这样的姿势,带着徐晋整个身体舞动起来,旋转起来,徐晋似乎看见了徐斯眼中的笑意,一种很满足的快乐,这份满足似乎,是来自他,这让徐晋不禁伸出手去。

可是音乐停了,他的指尖收了回来。

 

舞会的结果没有童话,他们努力的舞蹈没有受到任何夸赞和奖励。一切如常,这个舞只会在他们二人心中留下或多或少的记忆。接下来的流程全在徐斯的计划中,詹老已经花白了头发,站在台上给自己孙女送去祝福,这场生日宴会给足了体面和宠爱。

而詹老年事已高,出席不到十分钟就准备离开。徐晋只能望着让这位学者离去,他眼中自詹老出现泛起的光慢慢熄灭,对他而已,他并不止步于见面,而是期盼能与对方深入交谈一番,那才能收获些东西。

徐斯见徐晋这副样子,心里明白,将手搭过去,放在他肩上:“走吧,徐晋,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詹老先生。”徐斯说,“他在楼上等着你。”

徐晋是在徐斯抽第二根烟的时候下来的。徐斯见他同詹老谈完,来不及将烟收起来,只能对徐晋晒晒地说,“有点烦心事,没忍住。”

徐晋并未说什么,深深地看着徐斯,仿佛从于詹老的谈话中得知了什么,又在窥探些什么。

这一点徐斯没留意到,他心里有事,神色沉甸甸的。他转过身往外走,“走吧,送你回去。”
徐晋跟在他身后:“发生什么了?”

徐斯顿住脚步,他没想过,徐晋主动问起,一时愣住。
徐晋:“怎么,不方便说吗?”
徐斯沉默了几秒:“哥。”
他换了称呼,徐晋心中一动,只听得徐斯继续说:“我再带你去见个人吧。”

徐斯的神色紧张,甚至灰败,这一瞬间,徐晋很奇怪的,像是与他产生了某种心灵上的联系,也许是身体流淌的相同的血液在作乱,他几乎猜测到了徐斯的突然反常和沉重。
所以他没有问见谁,而是问徐斯:“现在吗?”
徐斯点点头。
徐晋:“那走吧。”

徐斯没动,好一会反问他:“你不问我见谁吗?”
徐晋:“你会直接说吗?”
徐斯:“……我会,只要是你问。”

徐斯:“我不会再骗你了,徐晋。”

徐晋怔住了,心口那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感觉再次包裹上来。几秒后,他问徐斯,带他见谁?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同时,徐晋已经心底有了答案,果不其然,他如愿地听见徐斯说了两个字。

——徐风。

回答完后,徐斯观察着徐晋的表情,对方并未表现出太意外,徐晋只是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那走吧。”

——未完待续

封面感谢@·Likeyou

【古人怎么称呼不同的朝代】
中国古代历代王朝在建立时都会设立自己的“国号”,即官方认定的合法称号。元代以前的国号,无论是来自爵位封号,还是源于发迹地名,归结到底大多是先秦古国名,因此重名在所难免,比如,以“汉”为国号的政权就有十五个之多。所以后人谈及前朝,就不能只提国号,而要通过各种方式加以区分,这就产生了不同的朝代称谓。那么,古人是怎么称呼不同朝代的?有什么特别的规律与依据?

添加前缀“冠名”国号

最常冠以时间顺序和地理位置
所谓“冠名”法,就是在国号的前面加上前缀来表示区别。最常见的是按照时间顺序称作“前后”和按照地理位置划为“东西南北”,是最简洁明确的区分方法,也是如今历史学者最常用的方法,如西周东周、北宋南宋。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很多诗歌或骈文中的“东西南北”其实只是为了对仗所加,如南朝梁刘孝标《自江州还入石头》诗“仲子入南楚,伯鸾出东汉”一句,“南楚”与“东汉”就不是实指。

有时候,古人会以国号结合五行德运的方式来冠名,虽然比较少见,却是很有特色的起名方法。两汉因尚火德而被称为“炎汉”,这是因为汉代受阴阳学说影响较大。宋代虽然在学术上否定了“五德转移”,但随着国势日衰,仍不得不“竭力依傍五运说”,所以南朝宋(刘裕建立)和宋朝(赵匡胤建立)又分别被称为“水宋”、“火宋”。

国号前最常加的前缀还有“大”、“皇”、“圣”等,一般没有特别的意义。明代朱国桢认为“大元”、“大明”的“大”字是国号本身的一部分,但如果是这样,怎么会有“我元”“皇明”这类称呼呢?实际上,自汉朝开始,“大”、“皇”、“圣”就都是常加在国号前面的尊词,没有实际意义。还有人把“有汉”“有明”中的助词“有”解释为“有天下”,实际上“有”本身并无特殊含义。

除了“冠名”之外,还有一些文人学者喜欢用术语来作为朝代的别称。如“当涂”指曹魏,这也是源于当时一句谶语“代汉者当涂高”,而“典午”对应“司马”,是晋朝的代称。近代则喜欢用“天水一朝”代指赵宋,因为赵氏的郡望在天水。

冠以帝王姓氏也是常见的做法,不过不如前两种方法简洁,如果不是旋起旋灭、影响不大的政权如“冉魏”(公元350-352年,十六国时期冉闵建立)、“明夏”(公元1363-1371年,元末明玉珍建立),一般无此必要。

总体而言,按时序命名朝代通常只有“前”和“后”的区分,远不如按“东西南北”的方位划分灵活。在“南朝”、“北朝”普遍使用之前,北方政权中拓跋氏建立的“魏”最初被称为“后魏”,而宇文氏的“周”则被称为“后周”,只有高氏的“齐”为了与萧氏之齐区分而被称为“北齐”。就连萧詧的“梁”,虽然仅有江陵一隅之地,是臣属于宇文氏和隋朝的保护国,都被唐人称为“后梁”。但是这样下去“后”就不够用了,所以北宋以后通常用“后”来冠名五代政权,而另外发明了“北魏”“北周”和“西梁”的称呼。不过,也有沿用原名的情况,比如直到清朝,“后汉”仍常常指刘秀政权。

两周与两汉

东西周原本指地名 东西汉本称“前后”
东周与西周的分界线,是公元前770年的平王东迁,但是将“西周”、“东周”作为这两个时期的代称,则是西晋杜预注《左传》时才开始的用法。在此之前,西周、东周主要是作为地名存在的。《国语》记载有“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这里的“西周”指的是镐京周围,而“三川”即泾、渭、洛。《春秋》则记载宣公十六年“成周宣榭灾”,《公羊传》附注:“成周者何?东周也”,指的都是洛阳附近的地区。这一用法一直延续到唐朝,郭子仪曾在奏章中称“东周之地,久陷贼中,宫室焚烧,十不存一”,以此来劝阻唐代宗迁都洛阳。

此外,由于战国时期周王室又先后分封出了西周国和东周国,所以年代较接近的《战国策》、《史记》中,“西周”、“东周”指的都是这两个小国。不过它们在历史上无足轻重,这一用法也不会造成误解。

按照通常的解释,之所以用“西周”、“东周”来区分二者,是由于东周的都城洛邑在东,西周都城镐京在西。这样说当然是有道理的,不过杜预的说法,“洛邑为东周,镐京为西周。平王始居东周,故云东周之始王也”,将这两个词的本义与衍生义结合了起来,更有说服力。

那在此之前学者们是怎么称呼这两个时代的呢?答案很简单,西周直接称周,而东周分成两段,即春秋与战国。由于东周王室的存在感太过薄弱,大家都只知道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春秋》以鲁纪年,《竹书纪年》东周部分也是晋纪和魏纪,因此其后数百年间都没人想到给这段政权起一个专指代号。

东周只是“苟延残喘”的续命,而东汉则是“浴火重生”的复兴。东周实际统治范围只限于洛邑周边,根本无力控制四方诸侯,反倒时常受到侵辱。而东汉虽说略逊于西汉,但仍然是名副其实的大一统王朝。所以,古人一开始更多地是用“(前)汉”和“后汉”来区分两汉。“后汉”最早见于诸葛亮的《出师表》,而魏晋以后的诸多断代史也多以“后汉书/纪”为名。

据范晔《后汉书》,东汉名士应劭著有《中汉辑序》以论时事,则“中汉”也可以说是东汉的别称,或许不无“中兴”的寓意。此外,与杜预所谓“洛邑为东周,镐京为西周”类似,东汉以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京,所以也常用“西京”“东京”代指西汉和东汉,顾炎武称“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这里的东京自然指的是东汉时代。而“西汉”“东汉”的称呼最早见于南朝梁沈约所编《宋书》,《天文志》中称“浑仪”是“西汉长安已有其器”,《百官志》中则有“强弩将军至东汉为杂号”的记载,但并不是主流说法。

东晋、南宋与蜀汉

南朝人自称“江左” 三国时称呼方式最多

两晋、两宋与两周类似,都是因异族入侵而陷入衰落和分裂。但是相比位于“天下之中”的东周,东晋、南宋两个朝代都是偏安一方。若只从地理位置来看,似乎称“南晋”、“东宋”也未尝不可。那么,为什么偏偏是“东”晋和“南”宋呢?

不用“南”来称呼东晋的一大原因是,中原地区按地理位置来看处于北方,“南”在正统之争中天然居于劣势。因此,东晋在王朝称谓上尽量避开“南北”,称西晋为“西朝”或“中朝”,根据地理位置称自己为“江左”。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品藻》记载,刘倓、王濛、桓伊“共商略西朝及江左人物”,宋齐梁陈亦多用“江左”自称。直到唐宋时,人们仍常常以“江左”为南朝的代称。

而“东晋”这一称呼与“东汉”一样,最早见于《宋书》,其中谈论历代礼乐变迁时提到“爰及东晋,太祝唯送神而不迎神。”这恐怕也不只是巧合,而是反映了南朝人的共识。此外,东晋时人有时也会自称“中晋”,如陶渊明《命子》诗云“在我中晋,业融长沙”,显然是模仿“中汉”的用法。

“南宋”和“东晋”的根本区别在于“东晋”是其继承者所发明的,而“南宋”则不是。实际上,“南宋”这一称谓反倒比“南宋”这个朝代更早出现,它最初是辽朝对其南方“宋”政权的称呼,其后金、元也很自然地沿用了这个说法。元代以后,“南宋”这个称呼也就固定了下来。

历朝历代中,三足鼎立的三国可能是称谓最为复杂的一个时期。魏室姓曹,名之“曹魏”,汉居蜀地,故称“蜀汉”,吴处东南,则为“东吴”,三个政权就用了三种不同的称呼方式。这还只是同时代的称谓而已,后人对这一时期的称呼就更加多样了。刘备政权以两汉的继承者自居,所以也被称为“季汉”,如西晋陈寿《三国志·诸葛亮传》中称他“建殊功于季汉”,季就是末的意思。但是十六国时期也有两个政权自称“汉”,五代十国还有三个“汉”,那么到底谁是最后一个呢?欧阳修《新五代史》还将十国中唯一位于北方的刘崇政权称为“东汉”,这就更加混乱了。因此,“季汉”这个称呼就不如“蜀汉”合适了。

前面对历代王朝的称谓变迁做了简单的梳理,实际上古代并无统一标准,很多时候是混杂并用的,甚至有史家在同一本书中对同一个政权使用不同的称呼方式。而如果没有特别加以区分,很多时候也是可以通过上下文来理解的。

今天我们有了一套较为明确的专属名称,但是这些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称谓仍然是值得去了解的,每一次变化都体现了特定的时代背景和观念,这也正是历史的魅力所在。
(本文首发于2018年8月30日北京晚报副刊39版,有删改)

参考资料
徐俊:《中国古代王朝和政权名号探源》
饶宗颐:《中国史学上之正统论》

(文:景行止 转引自: 历史学午餐)

#那些普通人创造的奇迹# 9月5日泸定6.8级地震后,在湾东水电站施工的28岁年轻人甘宇,与电站水工罗永一起逃生,中途二人分开,三天后,罗永获得救援,而甘宇却毫无踪迹。逃生前,罗永干了一件大事,他爬上大坝,点燃柴油发电机,打开两个泄洪闸,救了很多人的命。

上山寻找甘宇的队伍没有间断过,在人们的信心几乎消逝时,指挥部凭着没找到遗体,就不放弃搜寻的信念,继续增派队伍。最后发现甘宇的人叫倪太高,一个快60岁的跃进村村民,他在招待路过的救援队时,旁听到甘宇失踪的消息。随后独自在熟悉的猛虎岗找了两天,找到了那个他原本不认识的年轻人。

找到甘宇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在全网传开了。本刊记者在听罗永、倪太高,以及雷波县蓝豹救援队队长邝文学讲述时,发现很多非常动人的细节。每个人都做出了不同的努力,做自己擅长的事,抢修公路,搭桥,搜救,向导。

普通人的普通举动,寻常的善意不断接力,最后爆发出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奇迹。

●罗永

9月23日上午,罗永徒步三个多小时,回湾东村。这是9月5日泸定6.8级地震后,罗永第一次回家。同行的还有村里好多人,这天天气尚可,没有下雨,较为安全,政府这才同意每家每户可以有一人返回灾区。湾东村是受灾较为严重的村子之一,罗永工作的湾东水电站就在湾东村上游。

地震发生的中午,等他跑出宿舍,回头看,宿舍门已经被落石堵住。罗永头脑里只有拉闸、救人和逃命三件事。电站三名水工,每次轮休一人,大坝泄洪闸开与关,正是水工的岗位职责之一。看到一同值班的同事受伤,罗永心里就知道,爬到坝上去开闸泄洪的,只有他一个人了。“不去开”这个选项一秒钟都没出现过,因为他一看坝上的水位就知道,“如果水翻过坝,电站里的伤员要被淹,如果压力管道断掉,下面的几百个农户要遭殃”。这些都必须要避免掉。

当时电站两边的山都在垮,罗永不敢迟疑,转头往坝上跑,手脚并用,爬了五分钟。漫长的五分钟。震后电路立刻中断,要开闸,得先启动柴油发电机。发电机从点燃到能供电,需要一分多钟。比起那五分钟,这是更漫长的一分钟。罗永盯着时间显示器上的数字,一秒秒前进——电通后,他按下两个开闸按钮,开完闸门,顺手把发电机关掉。比落石压肩更沉重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下了坝,混乱中,他碰到甘宇。甘宇是施工队的,前一阵,电站下面的铁丝笼被夏季洪水冲垮,施工队过来抢修。现在地震了,一片混乱,原本没有机会合作的两个人,倒合作抬了两个伤员。水电站大约在湾东村上游10几公里处,周围人烟稀少。地震当天下午,其他几人都撤离了。但罗永先是拉闸,后来又跟甘宇抢救伤员,一通忙乱下来,天色已经太晚,甘宇又在混乱中丢了眼镜,两人决定先在大坝过夜。

但留在电站并不可靠,第二天,罗永和甘宇还是决定往外走。二人带的东西不多,一捆绳子,专门的逃生绳,挺沉(最终也没用上);一瓶矿泉水,一顶安全帽。安全帽给到甘宇;水,后来甘宇一直跟罗永说,你也喝,你也喝。罗永一直告诉他说,我不渴,我不渴。一直到7号,他们遇到一条溪流,罗永才喝到开始逃生后的第一口水,那时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6号白天,罗永的手机还有点电,信号时有时无,有信号的时候,打成功过一次110。电话那头问清楚二人的姓名和位置,还让他们把手机定位打开——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保持电话通畅——哪有可能,很快手机就没电了。

7号上午,也就是二人离开水电站的第二天,甘宇出主意说,应该回到大坝去,可能会有人徒步到水电站救援。二人决定分开,罗永独自前往大坝,走之前,他给甘宇摘了一包野果, 还给他在安全帽里兜了一帽子溪水。他走了4个小时,回到大坝,发现并没有救援队,或许刚刚错过,或许早就错过,或许救援已经来过几次,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是一片废墟。在废墟里,他找了一阵,找到一个红色的打火机,揣上。他想返回去找甘宇,发现下来的路已经塌方,上不去了。

困在原地不是办法,罗永又找到一条路,那条路看着更危险。到处都是塌方,一直到天黑,罗永都没能走太远,他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晚上,下起雨,他找了一棵大树,靠在树干上休息。非常冷,他试图生火,但找不到干柴火。想睡,又完全睡不着。

肚子饿,罗永又想起前一天在路上找到两个八月瓜。罗永自己不吃,都让甘宇吃,但那个傻小子吃果肉居然还吐籽儿。罗永有点生气,都什么时候了,那个籽儿也是能量啊,不要吐。傻小子还是吐了。

第二天上午,8号了,罗永仍然感到害怕,到处都是滑坡,还得继续走。走到一个拐弯处,终于看到一个农户家,虽然只剩一片废墟,但这个地方他认识,叫火草坪,心里又好受一些。从废墟里,他找到一个苹果,又啃了一个生玉米。

打火机派上用场了,罗永点起一堆半湿的柴草,然后等。他感觉等了好几个小时,坐在那里,快要睡过去,心里想着,天气不好,烟飘上天去大概也没人看得到。直升机巨大的声音迫近的时候,他已经迷糊了,眼前突然出现很多人,穿什么的都有,好像还有县领导。有人问他,“是罗永吗”;第二个问题就是问他,“跟你一起那个娃儿在哪里”。

●邝文学

雷波县蓝豹救援队来了35人,9辆越野车,一辆货车,地震发生后, 他们起初是进到泸定县得妥镇救援。十几天里,搭了两座桥。到16号,桥移交给更专业的工程队。队长邝文学松了一大口气,已经在想,回家后要美美地洗个澡,吃一顿肉。收拾行装的时候,指挥部突然又通知他,带一队人,去寻找甘宇。

邝文学乍一听任务,还推托了一下,因为甘宇失联已经11天了。毕竟这期间,直升机和那么多支队伍,已经进山地毯式搜救过好几轮,逻辑上,他们再去的意义并不大。但指挥部的领导说,只要没见到遗体, “你们就尽最大的努力,及时把所有信息反馈回来,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邝文学挺喜欢这个领导和他讲的这几句话。他挑了7个精兵强将,2个自己队里的,5个来自重庆巴南队,一行共8人,第二天早上9点出发,坐两个多小时船抵达王岗坪码头。他们的救援目的地是猛虎岗,本来应该走公路,但公路塌方严重,只能绕行走水路。到了王岗坪,去往猛虎岗所在的跃进村,省道也在抢修,所以突击队在这里滞留到16号晚上6点才放行。再徒步走到跃进村,已经是晚上将近9点。等于这一天都耗在路上了。

跃进村的村民告诉邝文学,每天都有救援队上去,每天也有队伍下来,直升机也几乎没有间断过,每天都到山上盘旋,寻找甘宇。事实上,邝文学他们跟之前的队伍一样,努力了两天,确实也无功而返。

邝文学分析,猛虎岗一面是大悬崖,大峡谷,气流很强,直升机无法靠得太近,在密林里看见甘宇的可能性很小。从后来甘宇被找到的位置来看,邝文学他们晚上曾用强光手电筒四处扫射过,还用扩音喇叭呼唤,尤其是晚上的灯光,应当能被甘宇看到,只是他没办法回应。但凡他有个生火工具,应该能更早一些被找到。

甘宇被找到那天晚上,邝文学睡不着,忍不住上短视频平台,翻来覆去刷那点画面。他一直琢磨,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撑过17天的。他知道甘宇近视,没有生火工具,更没有任何装备,震后的密林里,还落石不断、到处都滑坡,拿到的可以说是野外求生最差的一手牌,他居然凭这把牌给打赢了。

邝文学感到不可思议,他猜想,甘宇这个年轻人,应该非常冷静沉着,“否则,每天大呼小叫,都会把自己给累死”。他说的大呼小叫,是听到直升机的声音,或者看到救援队伍的手电光,人本能会做出的反应。还有对恐惧的回应。“恐惧这个东西是个怪物,越恐惧他就越放大”。这种情形下,每当夜幕降临,对黑夜的恐惧,是很可能将人吞噬的。

邝文学想起,他们的队伍撤离时,指挥部派了直升机接续,低空飞行,他们朝直升机敬了个礼,又向大山的方向也敬了个礼,心里默认,这是在向一条逝去的年轻生命敬礼。邝文学从2016年左右开始参与此类救援,失联超过三天,最终能找到的通常都是遗体。所以他听到找到甘宇的消息时,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他第一反应就是问知情人,甘宇吃水怎么解决的。最难解决的,的确是饮水。他们在山上两天,遇到最接近可饮用的水,是一个“牛滚荡”,就是牛洗过澡的小水塘,他们简单地过滤了过滤,也就喝了。那些天,虽然经常阴雨绵绵,那种沙地根本留不住水。邝文学听人说,甘宇补充水分的方法是苔藓,“苔藓,跟海绵一样能吸很多水,保命没问题,但是有很多细菌,除非万不得已”。

邝文学想着,等甘宇恢复了,他得带几个队员去看望他,听听他的荒野求生故事,想跟他学两招。

●倪太高

现在大家都知道,救援队无功而返后,是山里人倪太高找到甘宇的。倪太高的房子就在山上,他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养了120头羊,十几头猪,一些鸡,5个孩子。过去,他还经常上山采药,熟练掌握猛虎岗的地形。

地震后,倪太高第一时间就离开家,去了临时安置点。9月18日,地震后第13天,他第一次上山回家。羊圈、猪圈,一间客房,还有厨房和厨房里的打面机、推豆浆的机器,洗手间和洗手间的太阳能、洗衣机,全都塌没了,一塌糊涂。只有两间主屋,2013年4·20雅安地震之后建的,幸存下来。不过也不能住,现在一家五口,在山下租了个房子住。5个孩子里最大的两个已经成家,小的3个,一个在上初中,两个读小学,需要他养活。

9月19日,他在自己家院坝周围,碰见两个穿橙色救援服的人。老倪请他们休息,他们就坐了,给他们递东西吃却没有接受。中间他们接了个电话,老倪听他们聊到的意思是,山上也还是没有收获,没找到那个人。老倪才知道,原来他们这支队伍是10个人,在山上还有8个人,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从地震开始,一直失联。

第二天,老倪早早起床,比昨天多翻了一个山头,找羊,同时也找人,漫山遍野“到处吼了吼”。到21号早上,倪太高5点多就起床了,一看天,下点毛毛雨,找出雨衣雨裤想穿上,转念一想,又放回去。因为穿这些东西爬山找人, 笨脚笨手,不如就普通穿点衣服,主要是得穿那种军胶鞋,那鞋雨天不滑溜。

头天上午上山,没带吃的,这一回,他背起个双肩包,是他最小的娃娃上学用的书包,往里塞了两盒纯牛奶,几颗糖,还有几块小月饼。走前又穿上一块彝族家那种“毡挎挎”,心里的打算是,万一碰到那个失联的人,不管在哪个地方,只要碰到,他就把它脱下来,“垫着坐,软和”。

上山一个多小时脚程。仍然是第一天的路线,“反正人只要活着,就是这片山,其他没有别的山了”,再深远处就是湾东,湾东那一片,人家救援队、直升机、无人机都找了好久,他觉得不可能在那边。

倪太高58岁了,地震里还受了点腰伤。但他爬山比很多人都灵光,停下来的时候老倪吼两声,“哦~~~”,他一贯牧羊,喊羊群归来也这样“哦”,声音能穿透密林。当然,这他“哦~~~”得有点不一样。“哦~~~”了两声,他又想,右边有一大片塌方,一百多米宽,早就成了个偏坡了,还有大石头随时会滚落,对方要是听得着,就得提醒他不要走偏喽,“哦~~~往左边走~~~”,他吼。

上山没一会儿,老倪就听到些动静,好像野兽。他知道山上野猴子不少,每年都下山偷山民种的猕猴桃,还懂得撕开保护的纸袋检验熟成度,但没有特别骇人的野兽。老倪一开始以为是这些爱偷东西的老朋友。后来逐渐听确切,是 “救命”的声音。不是猴子,是人。

老倪摸索前进,最终看到一个脑壳——林子茂密,有个人埋低脑袋,伏低身体,几乎是爬着在走。老倪看清楚对方的脸的时候,他已经在哭了,“今天碰到好人了”。老倪被他抓住,看他哭,“也忍不住掉几个眼泪”。他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试图安慰他,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那个人说,“有政府(的电话)吗,告诉政府,我叫甘宇,甘宇找到了。”

甘宇在的那个位置相对平整,十多米宽,实际挺危险,因为两头都是塌方。老倪扶着甘宇,一步一看路,一脚一瘸,缓缓离开危险区,这样走了两个小时左右,才走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老倪没有问太多问题,因为他发现,甘宇吃起小月饼、说话,整个身子都在抖。

那张后来在全网传开的合影,是个自拍。“政府说让我拍张合影发过去”。老倪弄手机不在行,就把手机给甘宇,他给弄出来一张合影。老倪说,“将将找到,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我心头上有一种高兴的感觉。他抱着我哭一场的时候,我也掉了很多眼泪。”

《打火机、八月瓜、毡挎挎——“寻找甘宇”的故事里,一些寻常和不寻常的细节》
作者 | 驳静

#甘宇已转入普通病房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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