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向谁问路（1）
晚饭是老陈做的。吃过也黑天了，老陈对这一带很熟，找了个港口靠上。
老陈要传凯带赵奕智去住店，并说两个人必须住一起，一定不要分开。传凯却让老陈和奕智去，说：“我在这看船，船上睡就挺好，保证看得住。”赵奕智却说那就都在船上对付吧。
传凯没睡午觉，但他不想放过老陈“打渔的，不太严”那句话，也就没有睡意。趁饭后的机会他又问起来。
“陈先生，那打渔的，不太严。抓住了还能放回来？”
“也就不开枪，不打死就是了。一般还是得受几天罪，警告，放了，赶走。要是碰上哪个‘二妄种’管事，狠打一顿，也得挨。不过他们再凶，也不会想出人命。”
“船呢，东西？”
“船，还是得让你回去嘛。东西没法说了，人家看得上的都得留下，不过有船回来，谁还在意其他！又不是去做买卖，哪有值钱的。”
赵奕智道：“往回来，也得吃饭，那么远还得睡觉，东西都留下了，怎么办？”
“我自己倒也没有被抓过。不过你想想，船上几把米，两捆柴，人家看得上？铺盖更是，鱼腥气不是出海的谁愿意闻？”
传凯道：“陈先生说的对，船就是最要紧的。那人，在那是关几天呢，还怎么，干重活吗？”
“干活不干活也无所谓，吃饱不吃饱也是。难受的是不知道关你多长时间，能不能回家。这并没有什么规矩，全看管事的，他高兴，就放你，不高兴，或者忘了，关你一年半载也兴许。以前他那边军阀换来换去，哪有准！”
“还能关一年！”赵奕智虽然惊问，其实已经没了兴趣。
但传凯感觉问题严重，想自己越过来时，要不是鲸鱼帮忙给岔开，就可能被拘起来，一个人还差着，老婆孩子那就……回想着，不由说道：“海上的分界不能很清楚吧，怎么确定是过没过？”
“他说过了就是过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现如今呢，听说北边严，他一认定你过了就警告，回撤得慢了就可能开枪。”。
开枪！嗐，水路也开枪，和山路一样。这“北边”正是志清和兴瑞都说过的，很敌对。那么绕过北边呢，海上该能做到的，得问问：“陈先生，开枪是和北边的分界了，要是走西边绕呢？”
“西边一般不能开枪，不过扣住关仨月两月，也许还多，审问清楚了，也就是光光的船放回来，还吃不饱。”
“不就打渔，过了界，抓起来让你记住以后别犯就是了，怎么还审问？”
“怕你是特务啊。那边就怕特务！其实北边也是怕特务，不过没西边那么厉害，但是北边人凶。”
“这边呢，有没有西边来的特务？”
“没听说，这边也没有特务可关心的，穷成这样，靠外国人救济，有饭吃才几天啊。这边不担心特务，就是对北边也不太担心。”
“陈先生，前天我和喻船长在东馒岭看到一个西边来的青年，他说是坐两边的渔船过来的。”
“有，两边都有关系。春天就有过来的了，不过我也前几天才听说的：米换鱼，有时候也带过人来。”
“怎么米换鱼？”
“那边的人出来不带粮食，光吃鱼，天天那样还不得腻死？看到这边的就要饭吃，不过不是‘干’要，给鱼，这不就是米换鱼。”
“啊哦——”传凯道，“是，那就是米换鱼。”传凯想，不带米，和望洋口不带地瓜干一个样。用鱼换米，好办法啊。不过两边的船要凑一块，总得有过线的！问道：“凑到一块儿，哪边的过线？”
“远呢，在两边管不着的地方；近呢就在分界上，说过不过，说不过也过的地方，随时可以撤回。”
“巡逻兵发现了，不就麻烦了？”
“先瞭着，没有情况才凑上去。不过一旦让他们发现了，也就随时撤回了，又没有标志，就是浪头晃荡，没法叫准。他赶过来，已经各回各边了。顶多朝天打一枪，没有越界，他们也不愿意多事啊，国际争端不是小事。”
传凯想问问那“两不管”的地方南边能有，北边是不是也有，可是赵奕智已经发出了鼾声，不好再问，停下来。老陈就道：“纪先生白天累了，又没午睡，快歇着吧，明天再聊。我还不觉困，你只管睡。”
“那，我睡一会，陈先生一感觉困了，就叫醒我。”
说是说，传凯却难以入睡。两边可以交流吃的，还能这样！麻长红就是从那边船过到这边船上的了。他说先给人家白干十天，但是有吃有住，其实吃饭不要钱，饭还不错，这不是也挺好的，吃饭是天大的事啊，我这撇了祖屋跑出来不就是为了孩子能有饭吃好长成人吗？不过东北更好，不但有饭吃，还是祖国的地方，鸡西也行，珲春也行。谁愿意当外国人！麻长红没干到十天又被转给那个老人，老人也是管吃住。因为不欠老人的，另外还有工钱，也可以辞工，就是有自由了。比自己来的容易多了。但我却不能往西去，得往北，往北怕没有这样的机会……
《关东路》选段
晚饭是老陈做的。吃过也黑天了，老陈对这一带很熟，找了个港口靠上。
老陈要传凯带赵奕智去住店，并说两个人必须住一起，一定不要分开。传凯却让老陈和奕智去，说：“我在这看船，船上睡就挺好，保证看得住。”赵奕智却说那就都在船上对付吧。
传凯没睡午觉，但他不想放过老陈“打渔的，不太严”那句话，也就没有睡意。趁饭后的机会他又问起来。
“陈先生，那打渔的，不太严。抓住了还能放回来？”
“也就不开枪，不打死就是了。一般还是得受几天罪，警告，放了，赶走。要是碰上哪个‘二妄种’管事，狠打一顿，也得挨。不过他们再凶，也不会想出人命。”
“船呢，东西？”
“船，还是得让你回去嘛。东西没法说了，人家看得上的都得留下，不过有船回来，谁还在意其他！又不是去做买卖，哪有值钱的。”
赵奕智道：“往回来，也得吃饭，那么远还得睡觉，东西都留下了，怎么办？”
“我自己倒也没有被抓过。不过你想想，船上几把米，两捆柴，人家看得上？铺盖更是，鱼腥气不是出海的谁愿意闻？”
传凯道：“陈先生说的对，船就是最要紧的。那人，在那是关几天呢，还怎么，干重活吗？”
“干活不干活也无所谓，吃饱不吃饱也是。难受的是不知道关你多长时间，能不能回家。这并没有什么规矩，全看管事的，他高兴，就放你，不高兴，或者忘了，关你一年半载也兴许。以前他那边军阀换来换去，哪有准！”
“还能关一年！”赵奕智虽然惊问，其实已经没了兴趣。
但传凯感觉问题严重，想自己越过来时，要不是鲸鱼帮忙给岔开，就可能被拘起来，一个人还差着，老婆孩子那就……回想着，不由说道：“海上的分界不能很清楚吧，怎么确定是过没过？”
“他说过了就是过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现如今呢，听说北边严，他一认定你过了就警告，回撤得慢了就可能开枪。”。
开枪！嗐，水路也开枪，和山路一样。这“北边”正是志清和兴瑞都说过的，很敌对。那么绕过北边呢，海上该能做到的，得问问：“陈先生，开枪是和北边的分界了，要是走西边绕呢？”
“西边一般不能开枪，不过扣住关仨月两月，也许还多，审问清楚了，也就是光光的船放回来，还吃不饱。”
“不就打渔，过了界，抓起来让你记住以后别犯就是了，怎么还审问？”
“怕你是特务啊。那边就怕特务！其实北边也是怕特务，不过没西边那么厉害，但是北边人凶。”
“这边呢，有没有西边来的特务？”
“没听说，这边也没有特务可关心的，穷成这样，靠外国人救济，有饭吃才几天啊。这边不担心特务，就是对北边也不太担心。”
“陈先生，前天我和喻船长在东馒岭看到一个西边来的青年，他说是坐两边的渔船过来的。”
“有，两边都有关系。春天就有过来的了，不过我也前几天才听说的：米换鱼，有时候也带过人来。”
“怎么米换鱼？”
“那边的人出来不带粮食，光吃鱼，天天那样还不得腻死？看到这边的就要饭吃，不过不是‘干’要，给鱼，这不就是米换鱼。”
“啊哦——”传凯道，“是，那就是米换鱼。”传凯想，不带米，和望洋口不带地瓜干一个样。用鱼换米，好办法啊。不过两边的船要凑一块，总得有过线的！问道：“凑到一块儿，哪边的过线？”
“远呢，在两边管不着的地方；近呢就在分界上，说过不过，说不过也过的地方，随时可以撤回。”
“巡逻兵发现了，不就麻烦了？”
“先瞭着，没有情况才凑上去。不过一旦让他们发现了，也就随时撤回了，又没有标志，就是浪头晃荡，没法叫准。他赶过来，已经各回各边了。顶多朝天打一枪，没有越界，他们也不愿意多事啊，国际争端不是小事。”
传凯想问问那“两不管”的地方南边能有，北边是不是也有，可是赵奕智已经发出了鼾声，不好再问，停下来。老陈就道：“纪先生白天累了，又没午睡，快歇着吧，明天再聊。我还不觉困，你只管睡。”
“那，我睡一会，陈先生一感觉困了，就叫醒我。”
说是说，传凯却难以入睡。两边可以交流吃的，还能这样！麻长红就是从那边船过到这边船上的了。他说先给人家白干十天，但是有吃有住，其实吃饭不要钱，饭还不错，这不是也挺好的，吃饭是天大的事啊，我这撇了祖屋跑出来不就是为了孩子能有饭吃好长成人吗？不过东北更好，不但有饭吃，还是祖国的地方，鸡西也行，珲春也行。谁愿意当外国人！麻长红没干到十天又被转给那个老人，老人也是管吃住。因为不欠老人的，另外还有工钱，也可以辞工，就是有自由了。比自己来的容易多了。但我却不能往西去，得往北，往北怕没有这样的机会……
《关东路》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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