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和妈妈。
生完姐姐和我之后，我妈妈就被强迫着去结扎。
当时医生百般暗示我爸爸，只要意思意思，他就可以手下留情，甚至可以不结扎。
但是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医生的言下之意思，他们听不懂。
于是就被下了狠手。
后来的十年里，我爸爸和妈妈每年都要离家几次。辗转各大医院，想要把输卵管重新接起来。期间我的妈妈，经历了无数次的手术，经历了无数痛 苦。
可是他们说起往事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更多的是自嘲，嘲笑自己当年的笨，听不懂医生的话，以至于后来受了那么多苦。
我很少和朋友们说起这段往事，偶尔说到的时候，朋友大多一脸不以为然，然后开始批判，她们会觉得不可思议，有了两个女儿，为什么还一定要生儿子？简直愚不可及。
这样的话，足以让我掉下泪来。
愚昧是真的，
我妈妈这么多年在手术台上挨的一刀又一刀也是真的。
我问妈妈，你觉得这些年为了生儿子经历那么多痛苦，值得吗？
我妈妈一脸满足，当然啊，有了你弟弟，我才真正开心起来，幸好啊，你姐姐生了两个儿子，我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嗯，我姐姐读完高中以后没有继续读，嫁在了家里，她头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生了个女儿，后来，她告诉我她又怀孕了。
啊？生孩子那么多，不辛苦啊？
妈说了，能生的话最好生两个儿子。
她第三胎是个儿子。
如果第三胎是女儿，还生不生呢？我开玩笑似的问她。
她好笑地看着我，生之前就确认了，是男孩是生，是女儿就不生，打掉再怀呗。
我妈看着她的两个外孙，一脸满足。
你看，可怕的不是愚昧，而是愚昧要代代相传。
我一直认为物质上的贫穷并不可怕，因为我爸爸妈妈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我家从小就怎么也算不上贫穷。
但是精神上的贫穷，是真正意义上的惨绝人寰。
因为精神贫乏，所以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随大流，所以为一些荒唐的所谓传统献祭，所以泯灭人性，把鬼怪当正常，笑着和妖魔共处。
你们见过这样的家庭吗？生了一个女儿，接下来又是女儿，妈妈叹一口气，转手把老二淹死在门口的池塘里，又怀了老三，又淹死了老三，又怀，又淹，一直到第7个，终于是儿子了，终于不淹了，不仅不淹，这次还是宝贝疙瘩，是功臣，是要穷尽一家之力气来溺爱的。
我见过，很多很多。
这样的妈妈，看起来也是和善的人啊，我每次回家，都亲切地和我问好呢。
今天和朋友聊天，她让我赶紧找个男朋友结婚，生个孩子多好啊。
我说我不想生。
她白我一眼，你没看到我朋友圈吗？孩子多好啊，你生了就知道了。
我说好好好，我赶紧生。
我没告诉她的是，我对生孩子这件事，感到深深的恐惧。
从小我就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那一片光怪陆离，往事一幕幕。
母爱是伟大的吗？
不，对于几千年来数不清被亲生母亲淹死的女孩来说，不是。
不是啊。
我不会忘记，我也是一个女孩。我为我的同性，感到伤心，不解，愤慨。
可是这点愤慨，算得了什么呢？
大概算滚滚红尘中的半粒尘埃吧，来到世上哭一声，被淹死的时候再哭一声，之后是永远的沉默。
成长中看到这些的我，伴着恐惧，悲悲戚戚的活着。
我一直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骨子里认为，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从小到大，无数次有人提起，当时看我是个女孩，我奶奶我外婆我妈妈都主张要把我扔掉，这样就可以再生个儿子了。后来是我爸爸，抱着我不放，自己的亲骨肉，他不舍得。
爸爸带着邀功般的语气说。
妈妈带着不以为然的语气。
奶奶带着恐吓的语气说。
邻居作为开玩笑时候的谈资。
他们所有的人都觉得扔掉我才是正常的，我爸爸留我下来真是多事呢。
后来妈妈一次一次地做手术，他们都说，你看，就是因为有你，你妈妈才不能再生，才被结扎。
听着这些话的时候，我还傻傻得笑对吗？
不然呢？反问你们，亲手淹s自己的孩子，心里痛不痛么？良心会不会不安么？
不，我不会反问，我已经知道答案。
所以我别无选择，既然我的痛苦只是我一个人的痛苦，那我就会把它藏在心里，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看到我的痛苦呢？
后来的人，拼尽全力离开了那个地方，可是呢，就像风筝一样，飞得再高，总有一根线牵绊着，顺着那根线，总有人告诉你：
你表姐啊，这次又打 掉 了一个孩子，啧啧，真是可怜，怎么就不是男孩呢？说是最后再试一次，还是女孩就离婚。办法也想了很多，就是不行，唉。
那谁啊，又生了个女儿，真是……
我告诉你啊，你结个婚，生个儿子，我就不用再操心你了，你弟啊，和你姐一样，我要他生两个……
你看，被打得很 惨的人，心甘情愿地接过那根血淋淋的棒子，屈打着下一代。没有人会思考，没有人会反思，因为贫穷的精神在这片土地上永远生生不息，永远代代相传。
文/匿名
生完姐姐和我之后，我妈妈就被强迫着去结扎。
当时医生百般暗示我爸爸，只要意思意思，他就可以手下留情，甚至可以不结扎。
但是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医生的言下之意思，他们听不懂。
于是就被下了狠手。
后来的十年里，我爸爸和妈妈每年都要离家几次。辗转各大医院，想要把输卵管重新接起来。期间我的妈妈，经历了无数次的手术，经历了无数痛 苦。
可是他们说起往事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更多的是自嘲，嘲笑自己当年的笨，听不懂医生的话，以至于后来受了那么多苦。
我很少和朋友们说起这段往事，偶尔说到的时候，朋友大多一脸不以为然，然后开始批判，她们会觉得不可思议，有了两个女儿，为什么还一定要生儿子？简直愚不可及。
这样的话，足以让我掉下泪来。
愚昧是真的，
我妈妈这么多年在手术台上挨的一刀又一刀也是真的。
我问妈妈，你觉得这些年为了生儿子经历那么多痛苦，值得吗？
我妈妈一脸满足，当然啊，有了你弟弟，我才真正开心起来，幸好啊，你姐姐生了两个儿子，我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嗯，我姐姐读完高中以后没有继续读，嫁在了家里，她头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生了个女儿，后来，她告诉我她又怀孕了。
啊？生孩子那么多，不辛苦啊？
妈说了，能生的话最好生两个儿子。
她第三胎是个儿子。
如果第三胎是女儿，还生不生呢？我开玩笑似的问她。
她好笑地看着我，生之前就确认了，是男孩是生，是女儿就不生，打掉再怀呗。
我妈看着她的两个外孙，一脸满足。
你看，可怕的不是愚昧，而是愚昧要代代相传。
我一直认为物质上的贫穷并不可怕，因为我爸爸妈妈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我家从小就怎么也算不上贫穷。
但是精神上的贫穷，是真正意义上的惨绝人寰。
因为精神贫乏，所以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随大流，所以为一些荒唐的所谓传统献祭，所以泯灭人性，把鬼怪当正常，笑着和妖魔共处。
你们见过这样的家庭吗？生了一个女儿，接下来又是女儿，妈妈叹一口气，转手把老二淹死在门口的池塘里，又怀了老三，又淹死了老三，又怀，又淹，一直到第7个，终于是儿子了，终于不淹了，不仅不淹，这次还是宝贝疙瘩，是功臣，是要穷尽一家之力气来溺爱的。
我见过，很多很多。
这样的妈妈，看起来也是和善的人啊，我每次回家，都亲切地和我问好呢。
今天和朋友聊天，她让我赶紧找个男朋友结婚，生个孩子多好啊。
我说我不想生。
她白我一眼，你没看到我朋友圈吗？孩子多好啊，你生了就知道了。
我说好好好，我赶紧生。
我没告诉她的是，我对生孩子这件事，感到深深的恐惧。
从小我就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那一片光怪陆离，往事一幕幕。
母爱是伟大的吗？
不，对于几千年来数不清被亲生母亲淹死的女孩来说，不是。
不是啊。
我不会忘记，我也是一个女孩。我为我的同性，感到伤心，不解，愤慨。
可是这点愤慨，算得了什么呢？
大概算滚滚红尘中的半粒尘埃吧，来到世上哭一声，被淹死的时候再哭一声，之后是永远的沉默。
成长中看到这些的我，伴着恐惧，悲悲戚戚的活着。
我一直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骨子里认为，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从小到大，无数次有人提起，当时看我是个女孩，我奶奶我外婆我妈妈都主张要把我扔掉，这样就可以再生个儿子了。后来是我爸爸，抱着我不放，自己的亲骨肉，他不舍得。
爸爸带着邀功般的语气说。
妈妈带着不以为然的语气。
奶奶带着恐吓的语气说。
邻居作为开玩笑时候的谈资。
他们所有的人都觉得扔掉我才是正常的，我爸爸留我下来真是多事呢。
后来妈妈一次一次地做手术，他们都说，你看，就是因为有你，你妈妈才不能再生，才被结扎。
听着这些话的时候，我还傻傻得笑对吗？
不然呢？反问你们，亲手淹s自己的孩子，心里痛不痛么？良心会不会不安么？
不，我不会反问，我已经知道答案。
所以我别无选择，既然我的痛苦只是我一个人的痛苦，那我就会把它藏在心里，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看到我的痛苦呢？
后来的人，拼尽全力离开了那个地方，可是呢，就像风筝一样，飞得再高，总有一根线牵绊着，顺着那根线，总有人告诉你：
你表姐啊，这次又打 掉 了一个孩子，啧啧，真是可怜，怎么就不是男孩呢？说是最后再试一次，还是女孩就离婚。办法也想了很多，就是不行，唉。
那谁啊，又生了个女儿，真是……
我告诉你啊，你结个婚，生个儿子，我就不用再操心你了，你弟啊，和你姐一样，我要他生两个……
你看，被打得很 惨的人，心甘情愿地接过那根血淋淋的棒子，屈打着下一代。没有人会思考，没有人会反思，因为贫穷的精神在这片土地上永远生生不息，永远代代相传。
文/匿名
#针锋对决[超话]##原顾#
看图写话13
图@陈二狗吖灬
《一家七口》
圣诞节那天京城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把整个城市覆盖，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雪城”。
顾青裴牵头，吆喝大家一起回原家大宅过个热闹的圣诞节，其中也包括了彭放。
原炀问他怎么突然想回去，不跟他过二人世界？
顾青裴敲了敲原炀的脑门，骂他迟顿，最近原立江长吁短叹地，总念叨着自己明明有三个儿女，可家里却总是冷冷清清的。
一家人很难得整整齐齐的，原立江看到他们，心里乐开花了，可是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有点老傲娇的，好面子的。
原家的院子一片白茫茫的，众人有意去堆雪人，打雪仗。原炀说：“不要吧，青裴怕冷。”
可经不住顾青裴磨，原炀最后还是同意了。
顾青裴被原炀里三层外三层包成了粽子，围巾，帽子，秋裤，保暖工具一样不少，还时不时有原炀牌的暖手宝暖暖。
有一种冷，叫做老公觉得你冷。
原炀和顾青裴一起堆了个雪人，还给雪人戴了个帽子，围了条围巾。看着堆好的漂亮雪人，顾青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由衷地说道：“真好看…”
“还是你好看。”把顾青裴跟任何人任何东西相比，都是顾青裴赢，这就是原炀！
原炀叫顾青裴把手揣兜里，又拿过他的另一只手，捧在自己手心呵热气。果不其然，顾青裴的手冰冰凉凉的，捂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
正是原炀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呵护，让顾青裴从一个工作机器变得有了“人”气，他很喜欢这种转变。看着原炀一脸认真的给他暖手，那暖暖的感觉直直传到了心房，那里热热的，装满了对原炀滚烫的爱。
原樱活跃地像只兔子，蹦蹦跳跳的。彭放和原竞一起跟原樱玩丢雪球，场面一度热闹。
原立江没心思参与这年轻人的活动，但为了融入难得的家庭聚会的氛围，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外面。吴景兰倚在原立江身边，望着孩子们嘻戏玩耍，被那快乐传染，自己也很开心。
原立江装模作样拿着报纸在看，实际上哪里看得进去一个字，他的注意力早被原樱铃银般的笑声所吸引。还有他那不值钱的大儿子只顾对着大儿媳嘘寒问暖，两人窃窃私语的。好像别人都是钢筋铁骨，顾青裴是纸做的似的，会被风吹跑会冻坏，没眼看，实在没眼看。
彭放好玩，跟原樱玩的正嗨，原竞不好再和彭放一起欺负妹妹，于是只站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俩打闹。
原樱被彭放的雪球砸中，她那不服输的性格，马上抓起一个大雪球，快准狠地就往彭放脑袋上招呼。彭放被原竞揽过腰用力一拉，大雪球直直的砸在了原立江的脸上。
……
吴景兰兴灾乐祸掩着嘴笑，原立江有点尴尬，又不好跟女儿生气，只好故意板着脸说：“淘气。”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原樱吐了吐舌头。
原立江暼了一眼原竞还放在彭放腰间的手，很快移开目光，对着原竞不自在地说：“让着点你妹妹。”
这时顾青裴忍不住笑了一下，被原炀看到了，他好奇的问：“老婆你笑什么？”
顾青裴抿着嘴，然后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爸挺有趣的。”还有点儿可怜，这句话他没敢说。
“那你觉得我有没有趣？”
“你有趣，又可爱，还特别特别帅…”顾青裴毫不吝啬地夸原炀，原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说了句明知故问的话：“那你有没有更爱我一点？”
“有，我更爱你了，今天比昨天多一点，明天比今天多一点…”
看图写话13
图@陈二狗吖灬
《一家七口》
圣诞节那天京城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把整个城市覆盖，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雪城”。
顾青裴牵头，吆喝大家一起回原家大宅过个热闹的圣诞节，其中也包括了彭放。
原炀问他怎么突然想回去，不跟他过二人世界？
顾青裴敲了敲原炀的脑门，骂他迟顿，最近原立江长吁短叹地，总念叨着自己明明有三个儿女，可家里却总是冷冷清清的。
一家人很难得整整齐齐的，原立江看到他们，心里乐开花了，可是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有点老傲娇的，好面子的。
原家的院子一片白茫茫的，众人有意去堆雪人，打雪仗。原炀说：“不要吧，青裴怕冷。”
可经不住顾青裴磨，原炀最后还是同意了。
顾青裴被原炀里三层外三层包成了粽子，围巾，帽子，秋裤，保暖工具一样不少，还时不时有原炀牌的暖手宝暖暖。
有一种冷，叫做老公觉得你冷。
原炀和顾青裴一起堆了个雪人，还给雪人戴了个帽子，围了条围巾。看着堆好的漂亮雪人，顾青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由衷地说道：“真好看…”
“还是你好看。”把顾青裴跟任何人任何东西相比，都是顾青裴赢，这就是原炀！
原炀叫顾青裴把手揣兜里，又拿过他的另一只手，捧在自己手心呵热气。果不其然，顾青裴的手冰冰凉凉的，捂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
正是原炀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呵护，让顾青裴从一个工作机器变得有了“人”气，他很喜欢这种转变。看着原炀一脸认真的给他暖手，那暖暖的感觉直直传到了心房，那里热热的，装满了对原炀滚烫的爱。
原樱活跃地像只兔子，蹦蹦跳跳的。彭放和原竞一起跟原樱玩丢雪球，场面一度热闹。
原立江没心思参与这年轻人的活动，但为了融入难得的家庭聚会的氛围，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外面。吴景兰倚在原立江身边，望着孩子们嘻戏玩耍，被那快乐传染，自己也很开心。
原立江装模作样拿着报纸在看，实际上哪里看得进去一个字，他的注意力早被原樱铃银般的笑声所吸引。还有他那不值钱的大儿子只顾对着大儿媳嘘寒问暖，两人窃窃私语的。好像别人都是钢筋铁骨，顾青裴是纸做的似的，会被风吹跑会冻坏，没眼看，实在没眼看。
彭放好玩，跟原樱玩的正嗨，原竞不好再和彭放一起欺负妹妹，于是只站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俩打闹。
原樱被彭放的雪球砸中，她那不服输的性格，马上抓起一个大雪球，快准狠地就往彭放脑袋上招呼。彭放被原竞揽过腰用力一拉，大雪球直直的砸在了原立江的脸上。
……
吴景兰兴灾乐祸掩着嘴笑，原立江有点尴尬，又不好跟女儿生气，只好故意板着脸说：“淘气。”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原樱吐了吐舌头。
原立江暼了一眼原竞还放在彭放腰间的手，很快移开目光，对着原竞不自在地说：“让着点你妹妹。”
这时顾青裴忍不住笑了一下，被原炀看到了，他好奇的问：“老婆你笑什么？”
顾青裴抿着嘴，然后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爸挺有趣的。”还有点儿可怜，这句话他没敢说。
“那你觉得我有没有趣？”
“你有趣，又可爱，还特别特别帅…”顾青裴毫不吝啬地夸原炀，原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说了句明知故问的话：“那你有没有更爱我一点？”
“有，我更爱你了，今天比昨天多一点，明天比今天多一点…”
情感故事《四月天》
天晴 故事微刊 2022-11-09 16:43 发表于江苏
有很多天了，一到晚上隔壁就传来一首首“小夜曲。”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格外地清晰。
这不：
我念诗给你听！女人的声音。
好，男人答。
四月的天，如一首清朗的小诗……女人朗诵。
四月天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是春宵一刻值……男人说。
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便似莺声燕语，荡漾起伏。
这老板房实在不隔音，我又是半宿没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刚出门儿，见几个早起的妇女聚在一堆儿，朝隔壁家的窗口戳戳点点：这小媳妇，可是不得了！
正说着，小媳妇和她老公开了门，手拉着手。
柱子，睡的好吗？胖大妈挤着眼角上的皱纹问。
是胖大妈呀？我睡的挺好的。柱子一边答话一边走近锁在树上的自行车，低头擦起来。
柱子，谁是“四月天”啊？瘦二嫂跟着打趣儿。
柱子不答话，埋头抹大梁，擦后座。
小媳妇靠在树干上，羞红了脸，倪着单眼皮朝柱子嗤嗤地笑，脑门被晨光映得亮亮的。
好咧！柱子跨上自行车，小媳妇麻利地坐上去把脸贴在他渗着热气的后背，嘀铃铃飞出院子。
妇女们又是一阵议论，说这个“四月天”没工作，光在家猫着写写诗歌啥的，别说这个傻柱子还就喜欢她这样的文化人儿。柱子没啥文化，是一家修理厂的修理工。
尽管这两口每夜都闹得我睡不安生，可是我还是挺羡慕他俩，在我的印象中，“四月天”和柱子总是黏黏糊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一晃一年过去了，隔壁莺声燕语早已偃旗息鼓，却多了一阵阵儿啼的细语：他们有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儿。我暗暗地替他们高兴。
但是这一夜传过来的却是“四月天”响亮哭泣的声音。
接着是柱子低沉的吼声：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怎么着也得省出奶粉钱！你天天要鱼要肉，就那么点工资够花吗？
你說，碗里连点肉都没有，叫啥日子？床头敲得山响。柱子又说，你的诗歌能当肉吃吗？
哼，我早知道你烦我了。
你呢？眼睛被孩子粘上了，就叫我洗尿布时才看我一眼。
婴儿的哭声。女人的数落声。男人的叹气声。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也能听到“四月天”拿腔作调的朗诵：四月的天如一首清朗的小诗……声音却像蔫了的茄子。
呜啊啊……婴儿哭了。
我再次被隔壁的声音折磨得失眠了，偶尔喝上一杯红酒，随后就恍惚感觉卧室的墙变成了一张薄纸——会呼吸的纸，我顺着它的毛孔飘过去……
我仿佛看见，隔壁的客厅里，“四月天”坐在圆凳上，盯着一口不大不小的鱼缸，看几条狮子头金鱼缓缓地游动。四月天把写满诗句的纸撕了，团成一个个小团儿，往鱼缸里扔一个。柱子躺在沙发上，翕动着鼻孔。“四月天”扔进的纸团儿越多，柱子的鼻孔翕动得越厉害。
周六傍晚我正做饭，“四月天”朝我喊：“大姐，快来帮我看会儿孩子，我有要紧的事儿！”
我闭了火，去她家。孩子在我怀里很乖，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把她放小木床里。
没多长时间“四月天”就回来了，使劲儿拉进来醉成烂泥的柱子，我帮她把柱子拖上床，柱子胡乱地骂脏话，栽在床上睡过去。
“四月天”非让我吃碗她做的面汤，可是却没找到一只碗。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捂着脸抽泣着对我说，碗都摔没了。
唔……没事儿，我说，我那有很多闲着的碗，走吧，跟我去拿几个。
说完拉起她回到我家里。我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打开橱子给她找碗。
正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四月天”惊讶不已，瞪着眼睛看我。
接着是柱子的叫闹声，傻媳妇儿，你去哪儿找那遥远的诗歌了？快哄哄闺女啊！我整不了啦！
“四月天”喃喃地问，这墙，不隔音？
嗯，啥都能听见。我说。
“四月天”脸色变得绯红，拿起碗飞快地走了。
从这以后，隔壁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孩子的哭笑声和柱子的呼噜声。
“四月天”开始融入家庭妇女的行列，草草拴个马尾辫，扎进人堆儿织一件又一件的毛衣，麻利得套在柱子和女儿身上，鬓角也露出了丝丝银发，跟着笑容摇荡。
那天我问她，还写诗吗？
嗯，写。但不念了！她低下头，睫毛缝里垂下一滴泪珠。
确实，我再也没听到过四月天的朗诵。
天晴 故事微刊 2022-11-09 16:43 发表于江苏
有很多天了，一到晚上隔壁就传来一首首“小夜曲。”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格外地清晰。
这不：
我念诗给你听！女人的声音。
好，男人答。
四月的天，如一首清朗的小诗……女人朗诵。
四月天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是春宵一刻值……男人说。
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便似莺声燕语，荡漾起伏。
这老板房实在不隔音，我又是半宿没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刚出门儿，见几个早起的妇女聚在一堆儿，朝隔壁家的窗口戳戳点点：这小媳妇，可是不得了！
正说着，小媳妇和她老公开了门，手拉着手。
柱子，睡的好吗？胖大妈挤着眼角上的皱纹问。
是胖大妈呀？我睡的挺好的。柱子一边答话一边走近锁在树上的自行车，低头擦起来。
柱子，谁是“四月天”啊？瘦二嫂跟着打趣儿。
柱子不答话，埋头抹大梁，擦后座。
小媳妇靠在树干上，羞红了脸，倪着单眼皮朝柱子嗤嗤地笑，脑门被晨光映得亮亮的。
好咧！柱子跨上自行车，小媳妇麻利地坐上去把脸贴在他渗着热气的后背，嘀铃铃飞出院子。
妇女们又是一阵议论，说这个“四月天”没工作，光在家猫着写写诗歌啥的，别说这个傻柱子还就喜欢她这样的文化人儿。柱子没啥文化，是一家修理厂的修理工。
尽管这两口每夜都闹得我睡不安生，可是我还是挺羡慕他俩，在我的印象中，“四月天”和柱子总是黏黏糊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一晃一年过去了，隔壁莺声燕语早已偃旗息鼓，却多了一阵阵儿啼的细语：他们有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儿。我暗暗地替他们高兴。
但是这一夜传过来的却是“四月天”响亮哭泣的声音。
接着是柱子低沉的吼声：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怎么着也得省出奶粉钱！你天天要鱼要肉，就那么点工资够花吗？
你說，碗里连点肉都没有，叫啥日子？床头敲得山响。柱子又说，你的诗歌能当肉吃吗？
哼，我早知道你烦我了。
你呢？眼睛被孩子粘上了，就叫我洗尿布时才看我一眼。
婴儿的哭声。女人的数落声。男人的叹气声。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也能听到“四月天”拿腔作调的朗诵：四月的天如一首清朗的小诗……声音却像蔫了的茄子。
呜啊啊……婴儿哭了。
我再次被隔壁的声音折磨得失眠了，偶尔喝上一杯红酒，随后就恍惚感觉卧室的墙变成了一张薄纸——会呼吸的纸，我顺着它的毛孔飘过去……
我仿佛看见，隔壁的客厅里，“四月天”坐在圆凳上，盯着一口不大不小的鱼缸，看几条狮子头金鱼缓缓地游动。四月天把写满诗句的纸撕了，团成一个个小团儿，往鱼缸里扔一个。柱子躺在沙发上，翕动着鼻孔。“四月天”扔进的纸团儿越多，柱子的鼻孔翕动得越厉害。
周六傍晚我正做饭，“四月天”朝我喊：“大姐，快来帮我看会儿孩子，我有要紧的事儿！”
我闭了火，去她家。孩子在我怀里很乖，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把她放小木床里。
没多长时间“四月天”就回来了，使劲儿拉进来醉成烂泥的柱子，我帮她把柱子拖上床，柱子胡乱地骂脏话，栽在床上睡过去。
“四月天”非让我吃碗她做的面汤，可是却没找到一只碗。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捂着脸抽泣着对我说，碗都摔没了。
唔……没事儿，我说，我那有很多闲着的碗，走吧，跟我去拿几个。
说完拉起她回到我家里。我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打开橱子给她找碗。
正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四月天”惊讶不已，瞪着眼睛看我。
接着是柱子的叫闹声，傻媳妇儿，你去哪儿找那遥远的诗歌了？快哄哄闺女啊！我整不了啦！
“四月天”喃喃地问，这墙，不隔音？
嗯，啥都能听见。我说。
“四月天”脸色变得绯红，拿起碗飞快地走了。
从这以后，隔壁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孩子的哭笑声和柱子的呼噜声。
“四月天”开始融入家庭妇女的行列，草草拴个马尾辫，扎进人堆儿织一件又一件的毛衣，麻利得套在柱子和女儿身上，鬓角也露出了丝丝银发，跟着笑容摇荡。
那天我问她，还写诗吗？
嗯，写。但不念了！她低下头，睫毛缝里垂下一滴泪珠。
确实，我再也没听到过四月天的朗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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