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闻春湘躺在玉塌上,有些恍惚的想到。
    他其实在小和尚刚刚走出洞府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那十三个化神期修士个个都境界不稳,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厉害。不然也不会傻的千里迢迢来给小和尚送菜。他一方面想要帮小和尚解决那十三个修士,另一方面又想看看分开后的两年小和尚到底成长到了什么程度,最终还是选择在一边旁观。
    没想到,小和尚还真给了他一个大惊喜。结的不是诸行无常印的生相,而是灭相。三千世界里,有和小和尚类似的先例在么?闻春湘在一旁想了许久,起码就他知道的几千年里,没有。一次性将生相和灭相都结了的,倒是有一个,不过那个混蛋早已经成佛了。
 
    说来说去,还是小和尚本身的修为不够高,才到出窍期罢了。
    闻春湘心里升起些骄傲,又有点自得,这可是他教出来的,嘿嘿。
    “小和尚,过会儿我教你如来神掌第一式罢。”闻春湘忽然说道。
    谢征鸿猛不防被闻春湘这么一说,心里升起一股久违的惊奇来。
    前辈真是……
    如来神掌在无数佛修术法里都称得上是高等,前辈说教就教,到底抢了多少佛修宗门的东西啊!

    之前经过一家法宝店的时候,谢征鸿看上了一款玉塌,取深海寒玉雕琢而成,灵气充足不说,样式更是难得的精美。只是那玉塌是那家店的镇店之宝,价格更是涨到了一万极品灵石,高的让人瞠目结舌,一直都没有卖出去。
    “前辈,雷神碎大约值多少灵石呢?”
    “起码也得上万吧。”闻春湘随口说道,“具体还得看品相高低,不过最差也要卖个七八千。”
    “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谢征鸿张口说道。
    “这么主动?”闻春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和尚什么时候爱凑热闹了?
    “前辈觉得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好呢?”
    “这个随便挑挑吧。总不能送超过雷光碎价值的礼物,太打眼。雷光碎撑死也就八、九百灵石的价格,你往这个价格以下的挑就好了。”闻春湘懒洋洋的回答道,“本座从来只有收礼的,送礼基本没做过。”
    谢征鸿笑了笑,“前辈地位尊崇,贫僧早就知道了。”
    闻春湘被堵的没法回话,要不是知道小和尚没坏心,估计早揍人了。

第86章
​    闻春湘:“没拿到之前,谁知道你运气好不好使?你忘了你缺钱的日子了?”
    谢征鸿被闻春湘弄的无话可说,仔细想想,前辈从来不缺灵石,如今会为了灵石烦恼主要还是因为他。愧疚心一起,谢征鸿就讪讪的将青藤放下了。
  
    谢征鸿接二连三的几乎将差不多价位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但是闻春湘就是三个字,“不同意。”
    开玩笑,他和小和尚一起弄来的东西,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那人得有多大的脸才能受得住?当然,这种小家子气的不能为人道的想法是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的,于是就只能和小和尚玩起了你问我答的小游戏。
    还挺乐在其中的。

    “咳咳,前辈,这是贫僧之前在探寻秘境时买的引路鼠,于寻宝一道上颇有些能耐。若是您喜欢,不妨给取个名字。”谢征鸿将引路鼠捧在手心,微笑着说道。
    闻春湘呆在珠子里,静静的盯着谢征鸿手心里的老鼠。
 
    “前……前辈?”谢征鸿见闻春湘久久没有回话,心里不好的预感如喷泉一般“突突”的喷发了出来。
    “小和尚,你好得很!”闻春湘的口气里带着不少咬牙切齿的味道,“两年的时间你就给本座整出一只东西了,还是个杂毛妖兽。要是之前你没有结印,等到本座自行恢复,你岂不是能弄出个妖兽场来?”
    那些傻了吧唧的妖兽到底哪里好了,一个个喜欢的和宝贝一样。
    成精了不都是化为的人形,而且普遍来说,动物都不如植物好看。
    佛修秃驴们到底都是个什么样的脑回路?
    请恕闻春湘理解不能。
    谢征鸿的脑子一下子就好使了起来,几乎很快就抓到了闻春湘不高兴的点,前辈嘴硬心软,还是要顺毛摸,一味的夸赞引路鼠好只会让前辈心烦,不如反着来。
    “前辈,贫僧见识有限,前辈一走,贫僧就几乎处于两眼一抹黑的地步,若没有它,可能还得走不少弯路。最重要的是,贫僧买它只花了一半价钱。”谢征鸿知道闻春湘喜欢听什么话,便一一说了出来。
    “一半价钱?”闻春湘狐疑的看了引路鼠一眼,“我见它如今的样子,一半可买不下来。”这只引路鼠一看就是天赋特别好的,以皮毛和眼睛来区别这种寻宝天赋的妖兽是最下等的方法了。
    “它后来吃了一些它找到的东西。一开始,很傻很难看。”谢征鸿昧着良心道,“只是当日贫僧囊中羞涩,加上它看着傻傻呆呆,留着解闷也好,所以才买了下来。”
    闻春湘不说话了,他几乎可以想到被自己送到斜阳大世界之时,孤身一人的小和尚是如何经历种种磨难,以元婴期的修为慢慢熬到结印的。虽然小和尚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一路上的艰险肯定也少不了。想到这里,闻春湘就有些不好受。
    毕竟小和尚的气运有多好他是体会的很清楚的,只是和自己这么个倒霉的签订了契约才会如此。再说,小和尚和他签订契约以来,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难得提一个要求,还知道要等着自己来给妖兽取名字,也算是有心了。
    “既然你说它傻傻呆呆的,干脆就叫小傻子吧。”闻春湘别扭的说道。
    “这个……”谢征鸿对引路鼠的愧疚感更严重了。
    “叽叽。”引路鼠蹭蹭谢征鸿的手心。
    “怎么,不满意?那就叫小呆子好了。”闻春湘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就这么定了。”
    谢征鸿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更加没敢说自己当初觉得它和前辈有点像的话,“前辈真会取名字。”小呆子总比小傻子好听。
    谁让小呆子一脸“我很蠢求放过”的样子呢?
    “少恭维本座。既然你这么说了,不如让小呆子出去找找好了,若是找到的东西太差,本座就抓了它烤着吃。”闻春湘手指一动,小呆子的头顶上瞬间冒出一团火焰来,恰恰烧了一点皮毛。
    小呆子这下连“叽”都不敢说了,死死的霸着谢征鸿的手不放。
    “乖,小呆。”
    “是小呆子,你少说了一个字。”闻春湘不耐烦的打断道。小呆小呆听着格外暧昧。
    还是小傻子比较好。
    “小呆子。”谢征鸿终于喊道,“前辈想要看看你的本事,你找找附近有什么不错的东西么?”
    大约是闻春湘此刻已经收了那种紧迫盯人的架势,小呆子终于舍得从谢征鸿手上站起,瘦弱的身躯还有些难以挺直,细微的朝着谢征鸿的右耳侧方向叫了两声。
    谢征鸿毫不犹豫的转头,朝着小呆子叫的方向飞去。
    闻春湘在房子里磨牙,小和尚对着小呆子很是信任啊。
    迟早将它烤了吃了!
    
    “呵,前辈,似乎我们和地精还挺有缘分。”谢征鸿指着地精笑道。
    闻春湘显然也想起了当日在山洞里谢征鸿将地精送给他吃的事情,心情不可避免的好了起来。
    “嗯,小呆子可以留下了,运气不错。”闻春湘心情好了,就会变得格外的好说话,

   “前辈想要后代么?”谢征鸿反问。
    “要来干嘛,讨债么?”闻春湘没好气的说道,“再说,谁生,你么?”
    谢征鸿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个恐怕不行。”
    闻春湘: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你不用那么认真。
    再说,他也没法结果。
    闻春湘心里一阵后怕,幸好自己不是开花后结果的那种妖精,不然万一几个果子有了灵智,是该管他叫爹还是管他叫娘?

第87章
    “前辈,看来这地精还会引出不少事情来。”谢征鸿送走吴怀思,忍不住笑道。
    “那只呆老鼠也挺不消停的。”闻春湘犀利指出。

    “地精你吃着应该也有点用,没必要卷入这么些破事里。”闻春湘挥挥手,“这种人到处都是,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前辈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谢征鸿若有所思。
    “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见过了,小和尚你还是太嫩了。”闻春湘调侃道,“多跟本座学学你就什么都会了。”
    “好的,前辈。”
    闻春湘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谢征鸿听而不闻,安心的念自己的经。
    两年的分别,谢征鸿也不是没有半点长进,起码在前辈偶尔有兴趣开始唱歌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做到心无旁骛的。

    出门前,谢征鸿特意找雷家的下人打听过,知道本地灵酒乃是一绝。以前四个家族的老祖带着人到这里安家的时候,中间还带了一个厨修。厨修也是大世界的特产之一,以厨入道,通过食材本身的灵气肉质加上自己的功法制作菜肴,对于刀具、香料、火候都有极高的要求,称得上是另类的炼丹师。
    而那位厨修最擅长的便是酿酒。
    虽然那位厨修早已身死道消,但是他酿酒的手艺还是或多或少的传了一些下来。到现在被四个家族的人不断完善,也称得上是一绝。
    听见这个的时候,闻春湘肚子里的馋虫就有些不安分了。
    半拉半扯的将谢征鸿弄出了门,直直的朝着酒坊奔去。
    谢征鸿很想说没必要这么着急,因为就算买了前辈也喝不了。但是想想或许这对前辈来说也是个心理安慰,只好随着前辈去了。
    
    “不错不错,小和尚你很知情识趣嘛。”闻春湘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暂时喝不到,不过看看也是好的。
    “前辈过奖了。”谢征鸿不露声色的回答道。反正前辈暂时也喝不了,买着放在这里让前辈开心一下也好。

    “没想到这呆老鼠还真挺有灵性的。”闻春湘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点惊讶来,“那个女人身上有重宝,不过似乎是被什么掩盖了,本座难以分辨。”
    “贫僧懂了。”谢征鸿点点头,拿出玉牌走到自己的房门前,不打算理会蹲着的那个女子。
    “是谢前辈么?”孟新萱连忙起身,露出一小节洁白的脖颈来,随即一层红晕便缓缓的覆盖了上去,很是羞涩的模样。
    “正是。”谢征鸿看着她回答道。
    “我……我……我是来给谢前辈送东西的。”孟新萱拿起食盒连忙说道。
    “唔,又是来‌色诱你的。”闻春湘叹气道。
    怎么大家都想不开都来‌色诱小和尚呢。
    本座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哪里来的机会?

第88章
   “我在外面吃过了。”谢征鸿像是终于明白孟新萱在说寺庙一样,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拿回去吧。”说完,谢征鸿就将门给关上了。
    闻春湘:……
    孟新萱:……
    见过铁石心肠的,没见过这么不怜香惜玉的。
    对方手段太低了,小和尚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还怎么安静看戏?
    天天呆在房间里看书也很无聊的。
    闻春湘正打算说两句小和尚两句,门外的孟新萱就开始哭了。
   
    “小和尚,你放着她这么一直哭影响不好啊。”闻春湘见谢征鸿没有开门的意向,忍不住说道。
    “前辈。”谢征鸿无声的叹了口气,“明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还上赶着迎合,是自找麻烦。”
    闻春湘闻言一噎,他这是被小和尚说教了?
    “她哭不了多久,贫僧就算被人说是铁石心肠,但是能绕过这些无谓的事情,也算值得。”
    ……之前他觉得小和尚变了,的确是真的。
    变得更加不近人情了。
    看事情看的这么明白人生就没有乐趣了啊。
    闻春湘不说话了,谢征鸿却又站起身来。
    “不过前辈若是想要看戏,参与进去,贫僧自当奉陪。”说完,谢征鸿变成了面瘫模样,打开了门。
    闻春湘:……
    他想静静。

    闻春湘静静的看着一只老鼠吃的这么好,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只是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气也气不来,干脆就不看了。
    “本座睡一觉,有事再叫我。”闻春湘没好气的说道。
    “嗯,前辈好好休息。”谢征鸿似乎也听出了闻春湘嘴里的那一点酸味,又看了一眼吃的开开心心的小呆子,笑着安抚道。
    其实在某些方面,前辈和小呆子还真的是挺像的。

第89章
    “前辈觉得,现在我们已经如何做呢?”谢征鸿笑着问道。
    “这话怎么说?”
    “我们此行本为雷神碎而来,然而我们并没有得到雷神碎,若是此刻我们一走了之,就可以到下一个地方看看。”谢征鸿平静的说道。
    毕竟值钱的材料多得是,努力攒攒还是能够换得起玉塌的。
    “那个身怀重宝的女修呢?本座还是觉得她身上的感觉有点熟悉。”闻春湘有点不太想走,顾左右而言他。开玩笑,他和小和尚花了这么多功夫,就得到一根给妖兽吃的杂草?这明显和他们以往的作风不符啊!
    “前辈,能够让你分辨不出来并且还觉得熟悉的东西,是贫僧能够对付得了的么?”谢征鸿迟疑的问道。
    闻春湘:……
    咦咦咦!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都觉得熟悉的东西,在斜阳大世界这种地方,很有可能会要人命啊。
    最终还是对小和尚的担心大过了自己的好奇心,闻春湘道,“那么,我们还是走吧。”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真的自寻死路了。
    “好的,前辈。”谢征鸿见闻春湘想明白了,心情也编的不错。
    前辈什么都好,就是还改不了以前作威作福的作风,需要好好改改,不然为此以后前辈肯定还得吃亏!不过前辈吃软不吃硬,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序曰: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

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kōng hóu),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mǔ),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fù)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chóng)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pīng)萦(yíng)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wēi)蕤(ruí)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wèi)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niè)丝履,头上玳(dài)瑁(mào)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dāng)。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pán)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pián)言多令才。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丞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pǐ)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yāo),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fǎng],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zhí)躅(zhú)青骢(cōng)马,流苏金镂鞍。赍(jī)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xié)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yǎnyǎn)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zàng)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焦仲卿妻》

记弘一、印光大师(叶圣陶)

在到功德林去会见弘一法师的路上,我怀着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的洁净的心情,也可以说带着渴望。弘一法师就是李叔同先生,我对于他的书画篆刻都中意。以后数年,听人说李先生已经出了家,在西湖某寺,现在称弘一了。于是不免向丰子恺先生询问关于弘一法师的种种。十分感兴趣之余,自然来了见一见的愿望。以后遇见子恺先生,他常常告诉我弘一法师的近况。记得有一次给我看弘一法师的来信,中间有“叶居士”云云,我看了很觉惭愧,虽然“居士”不是什么特别的尊称。

一天,我去上班,劈面来三辆人力车。最先是个和尚,我并不介意。第二是子恺先生,他惊喜似地向我点头。我也点头,心里就闪电般想起“后面一定是他”。人力车夫跑得很快,第三辆一霎经过时,我见坐着的果然是个和尚,清癯的脸,颔下有稀疏的长髯。我的感情有点激动,“他来了!”这样想着,屡屡回头望那越去越远的车篷的后影。第二天,就接到子恺先生的信,约我星期日到功德林去会见。弘一法师是深深尝了世间味,探了艺术之宫的,却回过来过那种通常以为枯寂的持律念佛的生活,他的态度该是怎样,他的言论该是怎样,实在难以悬揣。

走上功德林的扶梯,被侍者导引进那房间时,近十位先到的人恬静地起立相迎。靠窗的左角,正是光线最明亮的地方,站着那位弘一法师,带笑的容颜,细小的眼眸子放出晶莹的光。丐尊先生给我介绍之后,叫我坐在弘一法师的侧边。弘一法师坐下来之后,就悠然数着手里的念珠。我想一颗念珠一声“阿弥陀佛”吧,本来没有什么话要向他谈,见这样更沉入近乎催眠状态的凝思,言语是全不需要了。可怪的是在座一些人,或是他的旧友,或是他的学生,在这难得的会晤时,似乎该有好些抒情的话与他谈,然而大家也只默然。未必因僧俗殊途,尘净异致,而有所矜持吧。或许他们以为这样默对一二小时,已胜于十年的晤谈了。

晴秋的午前,时光在恬然的静默中经过,觉得有难言的美。随后又来了几位客,向弘一法师问几时来的,到什么地方去那些话。他的回答总是一句短语,可是殷勤极了,有如倾诉整个心愿。因为弘一法师是过午不食的,十一点钟就开始聚餐。我看他那曾经挥洒书画、弹奏钢琴的手郑重地夹起一荚豇豆来,欢喜满足地送入口中去咀嚼的那种神情,真惭愧自己平时的乱吞胡咽。“这碟子是酱油吧?”以为他要酱油,某君想把酱油碟子移到他前面。“不,是这个日本的居士要。”果然,这位日本人道谢了,法师于无形中体会到他的愿欲。石岑先生爱谈人生问题,著有《人生哲学》,席间他请弘一法师谈些关于人生的意见。“惭愧,”弘一法师虔敬地回答,“没有研究,不能说什么。”我想问他像他这样的生活,达到了怎样一种境界,或者比较落实一点儿。然而健康的人不自觉健康,哀乐的当时也不能描状哀乐,境界又岂是说得出的。我就把这意思遣开,从侧面看弘一法师的长髯以及眼边细密的皱纹,出神久之。

饭后,他说约定了去见印光法师,谁愿意去可同去。印光法师这个名字知道得很久了,并且见过他的文钞,是现代净土宗的大师,自然也想见一见。同去者计七八人。决定不坐人力车,弘一法师拔脚就走,我开始惊异他步履的轻捷。他的脚是赤着的,穿一双布缕缠成的行脚鞋。这是独特健康的象征啊,同行的一群人哪里有第二双这样的脚。惭愧,我这年轻人常常落在他背后。我在他背后这样想:他的行止笑语,真所谓纯任自然,使人永不能忘,然而在这背后却是极严谨的戒律。丐尊先生告诉我,他曾经叹息中国的律宗有待振起,可见他是持律极严的。他念佛,他过午不食,都为的持律。但持律而到达非由“外铄”的程度,人就只觉得他一切纯任自然了。似乎他的心非常之安,躁忿全消,到处自得;似乎他以为这世间十分平和,十分宁静,自己处身其间,甚而至于会把它淡忘。他与我们差不多处在不同的两个世界。

到新闸太平寺,有人家借这里办丧事,乐工以为吊客来了,预备吹打起来,及见我们中间有一个和尚,而且问起的也是和尚,才知道误会,说道: “他们都是佛教里的。”寺役去通报时,弘一法师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大袖僧衣来(他平时穿的,袖子与我们的长衫袖子一样),恭而敬之地穿上身,眉字间异样地静穆。我是欢喜四处看望的,见寺役走进去的沿街的那个房间里,有个躯体硕大的和尚刚洗了脸,背部略微佝着,我想这一定就是了。果然,弘一法师头一个跨进去时,就对这位和尚屈膝拜伏,动作严谨且安详,我心里肃然,有些人以为弘一法师该是和尚里的浪漫派,看见这样可知完全不对。印光法师的皮肤呈褐色,肌理颇粗,一望而知是北方人;头顶几乎全秃,发光亮;脑额很阔;浓眉底下一双眼睛这时虽不戴眼镜,却用戴了眼镜从眼镜上方射出眼光来的样子看人,嘴唇略微皱瘪,大概六十左右了,弘一法师与印光法师并肩而坐,正是绝好的对比,一个是水样的秀美,飘逸,一个是山样的浑朴,凝重。

弘一法师合掌恳请了,“几位居士都欢喜佛法,有曾经看了禅宗的语录的,今来见法师,请有所开示,慈悲,慈悲。”对于这“慈悲,慈悲”感到深长的趣味。“嗯,看了语录,看了什么语录?”印光法师的声音带有神秘味,我想这话里或者就藏着机锋吧。没有人答应。弘一法师就指石岑先生,说这位先生看了语录的。石岑先生说也不专看哪几种语录,只研究过法相宗的义理。这就开了印光法师的话源。他说学佛须要得实益,徒然嘴里说说,作几篇文字,没有道理;他说人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了生死,生死不了,非常危险;他说某先生只说自己才对,别人念佛就是迷信,真不应该。他说来声色有点儿严厉,间以呵喝。

弘一法师再作第二次恳请,希望于儒说佛法会通之点给我们开示。印光法师说二者本一致,无非教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等等。不过儒家说这是人的天职,人若不守天职就没有办法。佛家用因果来说,那就深奥得多。行善就有福,行恶就吃苦。人谁愿意吃苦呢?他的话语很多,有零星的插话,有应验的故事,从其间可以窥见他的信仰与欢喜。他显然以传道者自任,故遇有机缘不惮尽力宣传。弘一法师似乎春原上一株小树,毫不愧怍地欣欣向荣,却没有凌驾旁的卉木而上之的气概。

在佛徒中,这位老人的地位崇高极了,从他的文钞里,有许多的信徒恳求他的指示,仿佛他就是往生净土的导引者。弘一法师第三次“慈悲,慈悲”地恳求时,是说这里有讲经义的书,可让居士们“请”几部回去。这个“请”字又有特别的味道。房间的右角里,线袋、平袋的书堆着不少,不禁想起外间纷纷飞散的那些宣传品。我分到黄智海演述的《阿弥陀经白话解释》,大圆居士说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义》,李荣祥编的《印光法师嘉言录》三种。于是弘一法师又屈膝拜伏,辞别。印光法师点着头,从不大敏捷的动作上显露他的老态。待我们都辞别了走出房间,弘一法师伸两手,郑重而轻捷地把两扇门拉上了。随即脱下那件大袖的僧衣,就人家停放在寺门内的包车上,方正平帖地把它摺好包起来。弘一法师就要回到江湾子恺先生的家里,石岑先生予同先生和我就向他告别。这位带有通常所谓仙气的和尚,将使我永远怀念了。--印光大师永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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