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我虽未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但你话中之意和传情眼神，我又怎会不懂。大概是老天爷也可

首页发布

辰此一生

第四章

情迷（五）

上得岸来，我与十一漫步江陵城。许是九月初九的节日，街头人潮涌动，摩肩擦踵，热闹的景象不输西州。这些年十一因婚约的缘故，困在王府而不得出，想看一眼西州城，也只能在晚间爬上王府的房顶悄悄欣赏。一想到她受过的委屈苦楚，我就心疼。虽然只能在江陵游上半日，好歹也算是弥补一点这些年她的清冷孤寂。

我与十一并肩缓行，间或低声细语，沿途又给她买了菊花酒和茱萸锦囊。除了藏书楼的钥匙和降将用印，这还是我第一次送她寻常女儿家的物什。十一特别欢喜，弯弯眉眼透着盈盈笑意。见她如此开心，我也心情大好，不觉嘴角上扬。我俩这亲密的样子，想必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对闲逛于集市的寻常夫妻吧。甚好，甚好。

回到书院，我与桓愈正闲谈叙旧，忽然书童来报，说是有外客求见十一。十一在此地没有相识之人，会有谁指名道姓要见她呢？我赶到十一的竹屋，却是乐坊里那轻薄后生侯莫陈月。他借着请罪，竟打起了婚娶十一的主意。如此唐突，连桓愈都忍不住出言教训他。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但心底怒意渐起。

侯莫陈月追问十一是否婚配，十一沉吟片刻，大方回复：“我没有婚约在身。”我心里一紧，这岂不是要助长侯莫陈月的念头？还没等我插话，十一紧接着又说道：“但我……”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说什么？她还有什么心思是我不知道的？我凝视着她的侧颜，心里莫名紧张。“已心属一人，我对他，心意已决。”言毕，便送客回屋。她转身过来，与我正面对视，一双美目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终是垂眸，快步离去。

心属一人，心意已决。那人是谁？她看我的那一眼有何深意？桓愈的琴声悠扬，我却心乱如麻。当年在大殿上立誓不妻不子的情景又浮上眼前。桓愈似乎有读心术，问我是否后悔当年立誓。他要我说真心话，我心内苦笑，这世上最难开口的就是真心话。夜空突然滑过闪电，大雨倾盆，桓愈说老天爷都不想让我们离开。大概是老天爷也可怜我和十一命运多舛，为我们掬一把同情的泪。

我撑着油伞回竹屋，书童迎上来说是隔壁竹屋已经收拾妥当，我可以入住。我略加思忖，还是踱步到十一门前。这几日我与她同室而眠，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明天我们就要回北陈，我与她之间又不得不遵从礼法，树起身份的藩篱。日间十一大胆示爱，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给她一个答复。过了今夜，怕是我便再没有勇气和机会开口。可是，就算此刻我叩开房门，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黯然神伤，正欲转身离开，房门内突然传来十一的声音。她居然也未成眠。房门打开，十一问我明日何时启程。我告诉她，雨停便动身。两人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开口。十一让我早点歇息，便合上了房门。我却不忍离去，转身立于屋檐下，静静看着这一场夜雨，任思绪飞扬。

十一，我虽未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但你话中之意和传情眼神，我又怎会不懂。你心属那人，便是我。我又何尝不是钟情于你。你对我心意已决，可背负着当年誓言，我又该如何做，才能不亏欠你的情意？桓愈问我是否后悔，我没有回答他。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真切切地后悔了。我以为我这一生所求，无非是保护黎民百姓，功名利禄皆可抛诸脑后，男女之情更是无足轻重。我以为我既已决心将此生献给黎民百姓，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令我动情动心。我以为我运筹帷幄，一生命运尽在自己掌控之内。但是我错了，我错在漏算了“意外”二字。十一，你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意外。你的出现，激起我内心的千丈波澜，也打乱了我的运筹帷幄。生平第一次，我生出了贪念。除了千里炊烟，国泰民安，我还想要你。上天啊，我该如何做，才能不负黎民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