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家暴：“一定要从反第一巴掌开始” 】山东22岁的方洋洋不孕被夫家虐待致死，藏族网红姑娘拉姆被前夫浇汽油烧伤身亡，河南一25岁女子为躲避前夫的拳头从二楼跳窗逃生，张培萌妻子称被家暴屡次上热搜……2020年，国内几起严重的家暴事件备受关注。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四年后，仍未能阻止方洋洋、拉姆等人悲剧的发生，而普通人对于“家暴就是犯罪”的法律意识也有待加强。今年的“11·25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虽然刚刚过去，但关于家暴事件的讨论和反思，其实远未终结……
“家暴只有0次和N次”
家暴，是否真的只是少数行为，或者只是“热搜”上的偶发事件？全国妇联公布的一组数据不容乐观：截至2019年底，全国2.7亿个家庭中，有30%的已婚妇女曾遭受家暴，面对暴行，女性平均被虐待35次才会选择报警。
高珊在黑龙江省妇联负责信访工作，为被家暴的妇女提供法律咨询和维权指导。她介绍道，与陌生人之间的暴力不同，家暴往往是循环往复的，并伴随着暴力升级，“家暴只有0次和N次。亲密关系的暴力发生后，加害人道歉，经历一个‘蜜月期’后暴力会再次发生，更严重也更频繁，‘蜜月期’越来越短直至消失。”
高珊发现，有些妇女明明遭受过严重的家暴，但由于取证不及时或者对家暴证据的保留不够专业，到法院起诉离婚时举证不力。
“遭受家暴后，受害者要第一时间报警，去公安医院做专业的伤情鉴定，如果想要自己取证也可以，但要留存有力的证据，如拍受伤照片时要拍到包括全身或者全脸的整体照以证明受伤的人是自己。”另外，高珊提醒道，受害者应注意留存和固定包括人证、物证、书证、视听资料等多种证据，各证据之间互相证明并形成证据链共同指向家暴事实。“无论遭受家暴后是否打算离婚，这些证据都应保存。”
有人冲动之下“以暴制暴”
“反家庭暴力，一定要从反第一巴掌开始。”省妇联权益部副部长宋宇叹气道，一些妇女被长期家暴后仍不愿离婚，有的为了孩子忍着，有的担心离婚后没有经济来源，也有人最终忍无可忍，冲动之下杀死加害人，酿成惨剧。
让宋宇感触最深的是，大多数受害人都遭受过多次家暴，之所以不报警是因为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她们不仅不对外人讲，甚至不愿意跟自己的亲人说。一些受害人长时间遭受家暴后，在冲动下选择了以暴制暴。
齐齐哈尔市铁锋区的王玉珍（化名）就是其中之一。她与丈夫张某结婚18年，经常遭受家庭暴力。一次，张某酗酒后辱骂王玉珍，还扬言要拿菜刀砍死她和娘家人，王玉珍苦苦相求夺下菜刀，张某又拿起铁棍殴打她，厮打过程中王玉珍失手将张某打死。
区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对王玉珍提起公诉。齐齐哈尔市妇联接到王玉珍家人的求助后，通过走访王玉珍的邻居、亲属和辩护律师，了解到王玉珍确实长期遭受严重的家庭暴力，案发当天也是由被害人酗酒打她引发的伤害案件，王玉珍的故意伤害行为具有正当防卫性质；而且王玉珍在丈夫昏迷后积极将他送入医院进行抢救，并向医生主动交待案发的经过，在知道医生报案时没有逃离现场，符合自首情节。最终王玉珍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在家暴案件中，受害者不仅是被暴打的妇女，还有茫然无措的孩子。即便孩子没有遭受肉体伤害，但暴力环境，对性格养成十分不利。有些人成年后往往难以进入亲密关系，或者亲子关系糟糕，有的甚至为了保护母亲而弑父。
“救救我的儿子吧！”我省一位妇女曾向齐齐哈尔妇联求助，她遭受17年家暴无力摆脱，四次自杀未遂，曾被丈夫威胁：“你要离婚，我就杀你全家。”在一次家暴中，15岁的儿子在保护母亲时，用水果刀捅死了父亲。
律师走访时，男孩的爷爷奶奶证实儿媳曾遭受严重的家暴，邻居也站出来证明，“曾见她挨打后，冬天穿着线衣线裤，光着脚从家里跑出来。”妇联调查家暴证据，提请法院请求轻判，男孩才最终被判缓刑……
疫情居家期间 女大学生发微博替母亲求救
近几年，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一些家暴受害者开始借助微博、微信等向外界求助，七台河妇联权益部部长李琼玉对此深有体会。
“救救我和妈妈吧……”今年2月29日，家住七台河的一位女大学生通过微博实名发布“家庭暴力求助”的信息。因微博内容涉嫌家庭暴力，七台河市桃山派出所第一时间出警，母女二人得以安全离家，去亲属家暂避。随后，李琼玉和妇联主席带着法援律师，连夜驱车30多里前去了解情况。得知受害人赵女士经常遭受家暴，疫情居家期间，丈夫更是常因一点儿小事大打出手。赵女士还给妇联的工作人员看了此前被家暴时留存的受伤照片，强烈表示要离婚。
3月1日，桃山派出所将出具的《家庭暴力告诫书》送达加害人。七台河市妇联与司法局、人民法院积极沟通，法援律师递交了离婚诉状。让赵女士没想到的是，虽在疫情防控期间，但为了当事人的安全，法院不仅受理了此案，而且采用快审快结“绿色通道”。3月3日下午开庭，在法官的调解下双方当事人就财产和子女抚养问题达成离婚协议。
“妇联组织、公安机关、司法行政部门、人民法院密切配合积极联动，终于在短短几日内，让这起家暴案件得到有效解决。”李琼玉欣慰地说。
施暴者质问警察“凭啥把我带走”
4年前，我国首部针对家庭暴力的专门立法《反家暴法》正式实施，让公权力介入阻断家暴有法可依。然而，齐齐哈尔妇联权益部四级调研员李雨珈发现，仍有不少施暴者不了解这部法律，“他们普遍觉得，与其他人打架斗殴是违法的，但打媳妇属于家务事。”
2018年10月，李雨珈曾对龙沙公安分局所辖派出所的50多名干警进行培训，不到一周，龙沙公安分局江岸派出所下发了齐齐哈尔首个家庭暴力告诫书。
当时有群众报警，称一位女邻居正遭受家暴，跑到楼道里求救。警方赶到案发现场，发现受害者头部、颈部受伤，制止了暴力行为。李雨珈回忆道，她曾看过警方的执法记录仪，施暴者侯某的一句话让她印象极为深刻，在家暴妻子后，侯某理气直壮地质问民警：“你们凭啥把我带走？”
直到侯某被强制带到派出所，警察向他告知《反家暴法》的相关规定，才服软认错。在去邻居家录证言，询问其女儿，充分搜集证据后，对侯某下发了家庭暴力告诫书，当场对他进行警告并告知如再次实施暴力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将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侯某吓坏了，后来多次去派出所保证不再实施暴力，并给妻子打电话认错，当地妇联回访，近两年没有发生家暴行为，震慑效果明显。
除了家庭暴力告诫书，“人身安全保护令”也是保护家暴受害者的有力武器。2016年3月25日，齐齐哈尔市建华区人民法院向家庭暴力加害人李某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这也是《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后，我省第一份由妇联组织代为申请的人身安全保护令。
当时，受害者的母亲找到妇联，称女儿多次挨打想要离婚，女婿殴打女儿致其住院。母女俩害怕施暴者继续到医院和家里作闹，于是想要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当时反家暴法刚实施20多天。当地市妇联得到授权后，评估受害者家暴程度，查看威胁短信和录音，代母女俩向建华区法院申请保护令，禁止被申请人李某对当事人赵某实施家庭暴力，禁止被申请人李某骚扰、跟踪申请人及申请人的亲属。如若违反，将视情节轻重，处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李雨珈告诉记者，她事后回访，得知保护令下达后，男方再未骚扰，最终两人在无争执的情况下离婚。
“黑龙江省反家暴条例” 已纳入立法进程
据黑龙江省妇联介绍，她们曾去绥化、大庆等地调研，多次前往当地公安局、法院、家事审判厅法援中心、家暴庇护中心和社区，了解如何各部门联动解决问题，并向省人大提交了《黑龙江省反家庭暴力条例》（草案草稿）。目前，省人大已将《黑龙江省反家庭暴力条例》纳入2021年立法预备项目。
“家庭暴力的处置需要多部门协作，特别是司法力量干预，也需要社会力量参与包括后期对施暴者进行矫正等相关工作。”高珊说。
https://t.cn/A6GezxRi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四年后，仍未能阻止方洋洋、拉姆等人悲剧的发生，而普通人对于“家暴就是犯罪”的法律意识也有待加强。今年的“11·25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虽然刚刚过去，但关于家暴事件的讨论和反思，其实远未终结……
“家暴只有0次和N次”
家暴，是否真的只是少数行为，或者只是“热搜”上的偶发事件？全国妇联公布的一组数据不容乐观：截至2019年底，全国2.7亿个家庭中，有30%的已婚妇女曾遭受家暴，面对暴行，女性平均被虐待35次才会选择报警。
高珊在黑龙江省妇联负责信访工作，为被家暴的妇女提供法律咨询和维权指导。她介绍道，与陌生人之间的暴力不同，家暴往往是循环往复的，并伴随着暴力升级，“家暴只有0次和N次。亲密关系的暴力发生后，加害人道歉，经历一个‘蜜月期’后暴力会再次发生，更严重也更频繁，‘蜜月期’越来越短直至消失。”
高珊发现，有些妇女明明遭受过严重的家暴，但由于取证不及时或者对家暴证据的保留不够专业，到法院起诉离婚时举证不力。
“遭受家暴后，受害者要第一时间报警，去公安医院做专业的伤情鉴定，如果想要自己取证也可以，但要留存有力的证据，如拍受伤照片时要拍到包括全身或者全脸的整体照以证明受伤的人是自己。”另外，高珊提醒道，受害者应注意留存和固定包括人证、物证、书证、视听资料等多种证据，各证据之间互相证明并形成证据链共同指向家暴事实。“无论遭受家暴后是否打算离婚，这些证据都应保存。”
有人冲动之下“以暴制暴”
“反家庭暴力，一定要从反第一巴掌开始。”省妇联权益部副部长宋宇叹气道，一些妇女被长期家暴后仍不愿离婚，有的为了孩子忍着，有的担心离婚后没有经济来源，也有人最终忍无可忍，冲动之下杀死加害人，酿成惨剧。
让宋宇感触最深的是，大多数受害人都遭受过多次家暴，之所以不报警是因为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她们不仅不对外人讲，甚至不愿意跟自己的亲人说。一些受害人长时间遭受家暴后，在冲动下选择了以暴制暴。
齐齐哈尔市铁锋区的王玉珍（化名）就是其中之一。她与丈夫张某结婚18年，经常遭受家庭暴力。一次，张某酗酒后辱骂王玉珍，还扬言要拿菜刀砍死她和娘家人，王玉珍苦苦相求夺下菜刀，张某又拿起铁棍殴打她，厮打过程中王玉珍失手将张某打死。
区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对王玉珍提起公诉。齐齐哈尔市妇联接到王玉珍家人的求助后，通过走访王玉珍的邻居、亲属和辩护律师，了解到王玉珍确实长期遭受严重的家庭暴力，案发当天也是由被害人酗酒打她引发的伤害案件，王玉珍的故意伤害行为具有正当防卫性质；而且王玉珍在丈夫昏迷后积极将他送入医院进行抢救，并向医生主动交待案发的经过，在知道医生报案时没有逃离现场，符合自首情节。最终王玉珍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在家暴案件中，受害者不仅是被暴打的妇女，还有茫然无措的孩子。即便孩子没有遭受肉体伤害，但暴力环境，对性格养成十分不利。有些人成年后往往难以进入亲密关系，或者亲子关系糟糕，有的甚至为了保护母亲而弑父。
“救救我的儿子吧！”我省一位妇女曾向齐齐哈尔妇联求助，她遭受17年家暴无力摆脱，四次自杀未遂，曾被丈夫威胁：“你要离婚，我就杀你全家。”在一次家暴中，15岁的儿子在保护母亲时，用水果刀捅死了父亲。
律师走访时，男孩的爷爷奶奶证实儿媳曾遭受严重的家暴，邻居也站出来证明，“曾见她挨打后，冬天穿着线衣线裤，光着脚从家里跑出来。”妇联调查家暴证据，提请法院请求轻判，男孩才最终被判缓刑……
疫情居家期间 女大学生发微博替母亲求救
近几年，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一些家暴受害者开始借助微博、微信等向外界求助，七台河妇联权益部部长李琼玉对此深有体会。
“救救我和妈妈吧……”今年2月29日，家住七台河的一位女大学生通过微博实名发布“家庭暴力求助”的信息。因微博内容涉嫌家庭暴力，七台河市桃山派出所第一时间出警，母女二人得以安全离家，去亲属家暂避。随后，李琼玉和妇联主席带着法援律师，连夜驱车30多里前去了解情况。得知受害人赵女士经常遭受家暴，疫情居家期间，丈夫更是常因一点儿小事大打出手。赵女士还给妇联的工作人员看了此前被家暴时留存的受伤照片，强烈表示要离婚。
3月1日，桃山派出所将出具的《家庭暴力告诫书》送达加害人。七台河市妇联与司法局、人民法院积极沟通，法援律师递交了离婚诉状。让赵女士没想到的是，虽在疫情防控期间，但为了当事人的安全，法院不仅受理了此案，而且采用快审快结“绿色通道”。3月3日下午开庭，在法官的调解下双方当事人就财产和子女抚养问题达成离婚协议。
“妇联组织、公安机关、司法行政部门、人民法院密切配合积极联动，终于在短短几日内，让这起家暴案件得到有效解决。”李琼玉欣慰地说。
施暴者质问警察“凭啥把我带走”
4年前，我国首部针对家庭暴力的专门立法《反家暴法》正式实施，让公权力介入阻断家暴有法可依。然而，齐齐哈尔妇联权益部四级调研员李雨珈发现，仍有不少施暴者不了解这部法律，“他们普遍觉得，与其他人打架斗殴是违法的，但打媳妇属于家务事。”
2018年10月，李雨珈曾对龙沙公安分局所辖派出所的50多名干警进行培训，不到一周，龙沙公安分局江岸派出所下发了齐齐哈尔首个家庭暴力告诫书。
当时有群众报警，称一位女邻居正遭受家暴，跑到楼道里求救。警方赶到案发现场，发现受害者头部、颈部受伤，制止了暴力行为。李雨珈回忆道，她曾看过警方的执法记录仪，施暴者侯某的一句话让她印象极为深刻，在家暴妻子后，侯某理气直壮地质问民警：“你们凭啥把我带走？”
直到侯某被强制带到派出所，警察向他告知《反家暴法》的相关规定，才服软认错。在去邻居家录证言，询问其女儿，充分搜集证据后，对侯某下发了家庭暴力告诫书，当场对他进行警告并告知如再次实施暴力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将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侯某吓坏了，后来多次去派出所保证不再实施暴力，并给妻子打电话认错，当地妇联回访，近两年没有发生家暴行为，震慑效果明显。
除了家庭暴力告诫书，“人身安全保护令”也是保护家暴受害者的有力武器。2016年3月25日，齐齐哈尔市建华区人民法院向家庭暴力加害人李某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这也是《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后，我省第一份由妇联组织代为申请的人身安全保护令。
当时，受害者的母亲找到妇联，称女儿多次挨打想要离婚，女婿殴打女儿致其住院。母女俩害怕施暴者继续到医院和家里作闹，于是想要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当时反家暴法刚实施20多天。当地市妇联得到授权后，评估受害者家暴程度，查看威胁短信和录音，代母女俩向建华区法院申请保护令，禁止被申请人李某对当事人赵某实施家庭暴力，禁止被申请人李某骚扰、跟踪申请人及申请人的亲属。如若违反，将视情节轻重，处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李雨珈告诉记者，她事后回访，得知保护令下达后，男方再未骚扰，最终两人在无争执的情况下离婚。
“黑龙江省反家暴条例” 已纳入立法进程
据黑龙江省妇联介绍，她们曾去绥化、大庆等地调研，多次前往当地公安局、法院、家事审判厅法援中心、家暴庇护中心和社区，了解如何各部门联动解决问题，并向省人大提交了《黑龙江省反家庭暴力条例》（草案草稿）。目前，省人大已将《黑龙江省反家庭暴力条例》纳入2021年立法预备项目。
“家庭暴力的处置需要多部门协作，特别是司法力量干预，也需要社会力量参与包括后期对施暴者进行矫正等相关工作。”高珊说。
https://t.cn/A6GezxRi
李文华古风诗25首
陪岳父
林荫小巷艳阳天，
拐杖轮椅老泰山。
省城居住才几日，
待到重阳共欢颜。
2020.5作于石。
不忘师恩
记得曾经去写生，身背画夹走乡村。
今居闹市繁华地，不忘当年指路人。
2020年4月16日作于泉城。
相聚大梁江
春光何处觅，驱车向井陉。
柴门闻犬吠，校友喜相逢。
2017年4月24日作于大梁江。
梦游蓬安
千里采风一年前，昨夜梦里到蓬安。
百牛渡江波澜起，嘉陵江上现奇观。
2018年6月作于石家庄。
天伦之乐
客居泉城柳丝长，
祖孙牵手看斜阳。
燕子飞时青杏小，
高铁作伴好还乡。
2020.4 作于泉城。
注：退休后，过着像候鸟一样的生活，既要回故乡照顾老人，又要远赴他乡陪外孙女。经常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回故乡陪老人是为了尽子女的义务。去他乡陪外孙女，一方面是为了让孩子们安心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在尽享天伦之乐。
问梅
疏影凌寒花不开，问君何日报春来。
新冠缘何传天下，腊梅无语久徘徊。
注：去年正月初一，窗外腊梅盛开。今年新冠疫情肆虐，腊梅含苞待放，久久不愿开放……
2020年1月27日作于泉城。
暗香
窗外腊梅已数载，今晨忽见报春来。
常恨此君无觅处，疏影凌寒一树开。
注：每年来济南小住几日，现在来的次数多了，常在腊梅树前经过，却不知是腊梅。今年初次来济南过年，早上醒来总想去院里转转，看到一树花开，随手拍照，夜晚赋诗一首以记之。
2019年2月8日深夜作于泉城。
春雪
天地一笼统，轿车满院停。
黑车身上白，白车身上肿。
2019年2月15日作于泉城。
郎茂山
久慕郎茂山，梦里几回攀。
今晨拾阶上，一路好辛酸。
2019年作于泉城。
注：你可以一辈子不爬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神圣的山，它会使你总往高处走，使你总有个努力的方向，使你在任何一刻抬起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希望所在，动力所在。
日照抒怀
茫茫黄海水滔滔，
他人冲浪我弄潮。
日照沙滩留此影，
心潮澎湃逐浪高！
2019年7月21日作于山东日照。
清凉山
极目清凉山，年少欲登攀。
他日凌绝顶，俯瞰尘世间。
2020年3月作于泉城。
乡愁
萧瑟秋风霜叶飞，乡关日暮白发归。
别后不知君安好，今宵一见喜上眉。
2019年作于故乡。
初为人父
头戴鸭舌赋诗篇，故园二十二年前。
初为人父心潮涌，女儿依稀睡梦酣。
2005年作于石家庄。
00:28
送别
缓缓车窗动，依依惜别情。
女儿挥手笑，老爸泪纵横。
2006年，于石家庄站口占。
清明感怀
青山依旧柳色新，路上行人踏草痕。
落花流水寻常物，老家门前思故人。
2017年清明作于故乡。
清明
斯人已去三十载，
昨夜梦里又相逢。
农村放映归来晚，
偶尔对瓶一口闷。
注：清明凌晨，夜梦家父。回想四十年前做农村放映员时，常常晚上十一点回家，家人已熟睡。家父爱酒，但不贪杯。时常拿起家父的酒瓶一口闷，一瓶酒家父未喝几口，大多让我给偷喝了。
2019年清明作于泉城。
南张井感怀
唐槐古树南张井， 乱石铺街丽人行。
石碾石磨石头屋， 一步一景对联红。
2017年7月23日作于故乡。
中山王
偏爱壶中日月长，中山故地酒飘香。
琼浆玉液今犹在，遥想当年醉君王。
2000年作于石家庄。
牧童
牛睡我不睡，我睡牛不睡。
牛不知我睡，我不知牛累。
2017年作于石家庄。
久别重逢
桂树临风舞，花香满校园。
他日再相逢，把酒话当年。
2008年元月作于石家庄。
金榜题名
生在井陉，长在山中。
少年学画，拜师月冬。
恢复高考，跳出农门。
唐山轻校，华北理工。
2011年作于石家庄。
枯井历险记
花甲忆童年，
往事亦如烟。
出门买青菜，
遇狗中途返。
逃至半山坡，
跌倒心慌乱。
翻身不知处？
坠井尚茫然。
目眩又头晕，
醒来知遇险。
井虽不太深，
坐井仰天叹！
呼天喊地时，
恩公忽出现。
井边一圈人，
放下一美男。
迄今不知名？
救我攀上岸。
只记老杨叔，
复员那一年。
眼看事发生，
拿绳去井边。
组织救援队，
温暖记心间！
……
1964年，我7岁时，记得奶奶叫我去井陉三矿，也就是正丰煤矿买青菜，行至杨家沟与中凤山交界处，上一之字坡，羊肠小道的两侧有两眼废弃的矿井，左侧一眼深不可测，井口黑洞洞的，距羊肠小道稍远些。右侧的另一眼，井口直径约3米，深不过4米。但是，距离羊肠小道近在咫尺。我怕狗，见了狗，狗还没看见我，我就望风而逃，逃至半途中，摔了一跟头，慌乱中，坠入右侧一眼还算不太深的枯井。所幸被杨家沟的杨毛锁，杨叔所救。记得七十年代杨叔当过村支书，零几年时，我曾经上门看望过杨叔。杨叔说，那年他当兵复员归来，正站在门口抽烟，目睹了这一切，转身回家拿了一条绳子，就匆匆赶到井边……
当时，我站在井底，看到杨叔先把绳子拴在一位大哥的双腿和腰上，告诉他，放他下来后，自己解开绳子，拴在我身上，先把我拉上来。然后把绳子放下来，让他把自己拴好，再把他拉上来。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住事如昨。清楚记得，拉我上来时，我双手紧握绳子，双脚踩在井壁上做攀岩状，那状态，似乎有点相声里说的“虎口脱险”的感觉。令人难忘的是杨叔与众乡亲站在井口，喊着口号，齐心协力拉我上来的一幕。在生命中，杨叔是在危难时，真正拉我一把的恩公。
说句心里话，多少年来，都说吃青菜怎么怎么好，我对吃青菜一直耿耿于怀，也吃，就是不想说，往事不堪回首。
2018年6月22日作于石家庄。
陪岳父
林荫小巷艳阳天，
拐杖轮椅老泰山。
省城居住才几日，
待到重阳共欢颜。
2020.5作于石。
不忘师恩
记得曾经去写生，身背画夹走乡村。
今居闹市繁华地，不忘当年指路人。
2020年4月16日作于泉城。
相聚大梁江
春光何处觅，驱车向井陉。
柴门闻犬吠，校友喜相逢。
2017年4月24日作于大梁江。
梦游蓬安
千里采风一年前，昨夜梦里到蓬安。
百牛渡江波澜起，嘉陵江上现奇观。
2018年6月作于石家庄。
天伦之乐
客居泉城柳丝长，
祖孙牵手看斜阳。
燕子飞时青杏小，
高铁作伴好还乡。
2020.4 作于泉城。
注：退休后，过着像候鸟一样的生活，既要回故乡照顾老人，又要远赴他乡陪外孙女。经常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回故乡陪老人是为了尽子女的义务。去他乡陪外孙女，一方面是为了让孩子们安心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在尽享天伦之乐。
问梅
疏影凌寒花不开，问君何日报春来。
新冠缘何传天下，腊梅无语久徘徊。
注：去年正月初一，窗外腊梅盛开。今年新冠疫情肆虐，腊梅含苞待放，久久不愿开放……
2020年1月27日作于泉城。
暗香
窗外腊梅已数载，今晨忽见报春来。
常恨此君无觅处，疏影凌寒一树开。
注：每年来济南小住几日，现在来的次数多了，常在腊梅树前经过，却不知是腊梅。今年初次来济南过年，早上醒来总想去院里转转，看到一树花开，随手拍照，夜晚赋诗一首以记之。
2019年2月8日深夜作于泉城。
春雪
天地一笼统，轿车满院停。
黑车身上白，白车身上肿。
2019年2月15日作于泉城。
郎茂山
久慕郎茂山，梦里几回攀。
今晨拾阶上，一路好辛酸。
2019年作于泉城。
注：你可以一辈子不爬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神圣的山，它会使你总往高处走，使你总有个努力的方向，使你在任何一刻抬起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希望所在，动力所在。
日照抒怀
茫茫黄海水滔滔，
他人冲浪我弄潮。
日照沙滩留此影，
心潮澎湃逐浪高！
2019年7月21日作于山东日照。
清凉山
极目清凉山，年少欲登攀。
他日凌绝顶，俯瞰尘世间。
2020年3月作于泉城。
乡愁
萧瑟秋风霜叶飞，乡关日暮白发归。
别后不知君安好，今宵一见喜上眉。
2019年作于故乡。
初为人父
头戴鸭舌赋诗篇，故园二十二年前。
初为人父心潮涌，女儿依稀睡梦酣。
2005年作于石家庄。
00:28
送别
缓缓车窗动，依依惜别情。
女儿挥手笑，老爸泪纵横。
2006年，于石家庄站口占。
清明感怀
青山依旧柳色新，路上行人踏草痕。
落花流水寻常物，老家门前思故人。
2017年清明作于故乡。
清明
斯人已去三十载，
昨夜梦里又相逢。
农村放映归来晚，
偶尔对瓶一口闷。
注：清明凌晨，夜梦家父。回想四十年前做农村放映员时，常常晚上十一点回家，家人已熟睡。家父爱酒，但不贪杯。时常拿起家父的酒瓶一口闷，一瓶酒家父未喝几口，大多让我给偷喝了。
2019年清明作于泉城。
南张井感怀
唐槐古树南张井， 乱石铺街丽人行。
石碾石磨石头屋， 一步一景对联红。
2017年7月23日作于故乡。
中山王
偏爱壶中日月长，中山故地酒飘香。
琼浆玉液今犹在，遥想当年醉君王。
2000年作于石家庄。
牧童
牛睡我不睡，我睡牛不睡。
牛不知我睡，我不知牛累。
2017年作于石家庄。
久别重逢
桂树临风舞，花香满校园。
他日再相逢，把酒话当年。
2008年元月作于石家庄。
金榜题名
生在井陉，长在山中。
少年学画，拜师月冬。
恢复高考，跳出农门。
唐山轻校，华北理工。
2011年作于石家庄。
枯井历险记
花甲忆童年，
往事亦如烟。
出门买青菜，
遇狗中途返。
逃至半山坡，
跌倒心慌乱。
翻身不知处？
坠井尚茫然。
目眩又头晕，
醒来知遇险。
井虽不太深，
坐井仰天叹！
呼天喊地时，
恩公忽出现。
井边一圈人，
放下一美男。
迄今不知名？
救我攀上岸。
只记老杨叔，
复员那一年。
眼看事发生，
拿绳去井边。
组织救援队，
温暖记心间！
……
1964年，我7岁时，记得奶奶叫我去井陉三矿，也就是正丰煤矿买青菜，行至杨家沟与中凤山交界处，上一之字坡，羊肠小道的两侧有两眼废弃的矿井，左侧一眼深不可测，井口黑洞洞的，距羊肠小道稍远些。右侧的另一眼，井口直径约3米，深不过4米。但是，距离羊肠小道近在咫尺。我怕狗，见了狗，狗还没看见我，我就望风而逃，逃至半途中，摔了一跟头，慌乱中，坠入右侧一眼还算不太深的枯井。所幸被杨家沟的杨毛锁，杨叔所救。记得七十年代杨叔当过村支书，零几年时，我曾经上门看望过杨叔。杨叔说，那年他当兵复员归来，正站在门口抽烟，目睹了这一切，转身回家拿了一条绳子，就匆匆赶到井边……
当时，我站在井底，看到杨叔先把绳子拴在一位大哥的双腿和腰上，告诉他，放他下来后，自己解开绳子，拴在我身上，先把我拉上来。然后把绳子放下来，让他把自己拴好，再把他拉上来。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住事如昨。清楚记得，拉我上来时，我双手紧握绳子，双脚踩在井壁上做攀岩状，那状态，似乎有点相声里说的“虎口脱险”的感觉。令人难忘的是杨叔与众乡亲站在井口，喊着口号，齐心协力拉我上来的一幕。在生命中，杨叔是在危难时，真正拉我一把的恩公。
说句心里话，多少年来，都说吃青菜怎么怎么好，我对吃青菜一直耿耿于怀，也吃，就是不想说，往事不堪回首。
2018年6月22日作于石家庄。
《如饮水》1
傅怀钰醒时天色尚早，色仍是浓黑的，却有一线白月悬在树杈间，深色的光秃枝干在冬日瑟瑟的风里向上努力伸着，要将欲坠不坠的月亮托回天上去。
候在门外的小童听见声响，扣了扣房门，声里夹带着浓浓的倦意:“仙君可是醒了？”顿了顿，他迟疑地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眼低垂着:“仙君若是冷了，我可将炭炉送进去。”
傅怀钰神智还糊涂着，却已穿好了衣裳，散落着满头的发拉开了房门，路过小童时他稍叹了口气，步子也停了下来:“阿潋让你跟着我，你便不睡了么？”
小童抖了抖，有些急切地抬起头，瞳孔却在见到傅怀钰的那刻骤然放大，困意也全消了，只留下满目错愕。下刻，他的脸泛出一层淡淡的粉，唇瓣蠕动，他未嗫嚅出半句辩解。
夜深高寒，山间多有雾气，傅怀钰的面容便在霭里显得有些模糊。可小童仍能瞧见仙人面上的多情目与下垂的眼尾。在惨淡的月色里，傅怀钰长身玉立，满头的白发随意散落在月白的流光锦上，发与发的罅隙中隐隐露着白至刺目的肤，眉是浅的，瞳色也是极淡的褐，唇抿着，里些地方带着浅淡的粉。通身上下，竟只有眉心那点红是烫人的。
仙人果是仙人。小童喉头一滚，正欲说些什么，便见傅怀钰眸色一冷，虽还是笑着的，他却觉着有些冻人，瑟缩了臂膀，不再敢去瞧仙君。
“天大亮时候，你回阿潋那处去吧。”傅怀钰苍白的指尖捋了捋袍上的褶子，又进了房拿出一壶酒，赤脚行过冰凉的青石板地。
那人的眼神，他方才瞧得清楚。虽是未带半分恶意的，他却仍是觉得犯呕，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寒气冻结不再流动，极致的压抑感甚至让他无法喘息。
许也是过了几百年，他倒还像留在原地。
小童眼看着仙君的眉皱成小山似的模样，眸也深沉起来，让他瞧不透里面的真实情绪，只觉着冷，冷得刺骨。
房门是半开的，小童借着月光瞧见里面当堂挂着一副仙人戏猫图，盖的是坠月仙君的私印。棕华木制的方桌上摆了套玉制的茶具，四下零散放着几把红木制的小椅。东边靠着墙根尽是榈木制的书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有法器的，亦有心法符箓门类。西边却瞧不清楚了，只知道设着井天蓝的帘子，有珠帘垂下。
不像是仙君住的地方，有些简陋过头了。他本以为问尘君住处应是富丽的。
“坠月仙君……”小童顷刻跪下了，袍子沾染了地面的尘土，灰色的痕迹刺激得傅怀钰神色一凛，唇角的笑意也淡去了:“阿潋让你过来，无非是忧心我这处只我一人，恐我费心照料自己。你如今回去了，可与他说，是我不惯有人伺候。”想着，他又笑了:“阿潋若是不愉，你便将我院里藏的酒给他。”
小童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站起身向傅怀钰恭敬地拜了一拜，又拍净膝上的灰尘才去了厨房。
传闻果是真的，问尘仙君人确实极为温和有礼，但三千界也确是过为冷清了。除去他与仙君前日里自尘世里捡回的那个孩子，便只剩下仙君一人。也不知在以往的日子里，仙君是如何过来的。
傅怀钰眼看着小童的身影淡进月色，才摁上了嘴角，将那抹笑用食指费力抹平，周身冷气掺杂着灵力四溢开来，一侧的树枝上结出薄薄一层霜。
他一人踱至院内的小亭，这时天色已微亮了，看花亭三字在夜色里隐隐绰绰。亭内石凳亦是冷的，颗颗圆润露水在上面影出多个月亮。他轻抬眼看了看，而后将露水用手尽数拭去才落座。
酒入口时是微甜的，后味才是辣，一路烫进了他胃里，燎原似的烧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壶酒应是阿潋酿的，只有阿潋才会偏爱这种甜口却辛辣醉人的。
正想着，他眼又模糊了，脑子也混沌起来鹿角棕，半晌，他闭了眼，枕在了左手臂弯里，垂下的右臂手腕处纵横着粉色的伤疤。
温汀之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在床上翻滚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床榻上爬起来，随意披上件鹿角棕的袍子提步便走，却在推开房门的第一刻瞧见在亭中酣睡的傅怀钰。没来由地，他心头猛地一紧，窜回了房内挑拣出一件雪白的鹤氅。
傅怀钰睡得深，等温汀之轻手轻脚地将大氅盖在他身上也未醒，眉头倒是皱了，被温汀之用温热的指尖抚平。
他也不走，一撩袍子随意坐在了傅怀钰的身边，用手支着下巴，嘴巴叼了根不知从哪儿摘的草，吊儿郎当地看傅怀钰，从被散落的发遮住的眼到带着血痂的唇，他都看得饶有趣味。
“师尊。”温汀之推了推傅怀钰，用手捂住了仙人的眼，“外面冻都冻死了，你随我回房睡行吗？”他声音不重不轻，傅怀钰却醒了，一指划走遮眼的发，嗓子干干的，还带着一夜的寒气:“不必了，你去用早膳吧。”
傅怀钰拍掉了温汀之放在自己袖上的手，神色淡淡，眼里是空的，里面没有温汀之也没有小院。
“还要去霜华殿吗？阿潋。”温汀之忽听得傅怀钰如此问了句，无头无脑。
像是醉在了幻境里，傅怀钰面色未变，眼里却蓄满了泪，像是听不见温汀之说的话一般，他继续道:“我不想去了，阿潋，可我要逃出去。”
几个呼吸后，温汀之看见他的师尊面上呈现出极致的绝望与哀痛，下唇的血痂脱落涌出新的鲜血，可傅怀钰还在说:“我不要，我不愿的……”
“师尊……？”温汀之终觉察出一丝异样，想伸手去抓住傅怀钰的手，却被一道剑光打了回去，再抬头时，傅怀钰已离他甚远，他只能瞧见一个模糊人影立在雪地里。而他面前，插着师尊的那把“藏锋”。
远远地，他听见傅怀钰茫然而痛苦的声音:“不要碰我。”
温汀之停住了，站在雪地里静静看着傅怀钰，不再前进寸步。
过了许久，久到他已经不能再按捺住的时候，傅怀钰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一如初见时的澈净与清冷:“汀之，站在那里做什么。”
说着，傅怀钰赤脚踩着雪走过来，袍脚用银线绣出的大片海浪随着他的走动翻涌，日光照在月白锦缎上，光华流转，夺去了温汀之全部目光。
“在想一个故事。”温汀之笑了。
拔出藏锋，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到傅怀钰身边:“师尊剑落了。”
“是么？”
“又糊涂了。”
傅怀钰淡淡回了几句，单手掐出个剑诀，藏锋便没了踪影。没有等温汀之跟上来，他独自回了房，泡出一壶茶放在看花亭，人坐在石凳上发愣。
雪景清丽，他看得出了神，眼前却突然出现温汀之的脸。
“师尊想吃什么？”
“我无需用饭。”
“我是问师尊，想吃什么，想吃，不是因为肚子饿了。”温汀之想伸手捋顺傅怀钰额角的碎发，傅怀钰却直直地盯着他，看得让他有些发毛，悻悻地缩回了手，撇了撇嘴。
傅怀钰愣了片刻，一杯茶喝了大半才慢悠悠地道:“糖葫芦。”语气怅然。
“若是没有，松子糖亦是可以的。这茶太苦了。”
他心里也苦，只觉得今天，好像要跌进蜜罐里才满足。
傅怀钰醒时天色尚早，色仍是浓黑的，却有一线白月悬在树杈间，深色的光秃枝干在冬日瑟瑟的风里向上努力伸着，要将欲坠不坠的月亮托回天上去。
候在门外的小童听见声响，扣了扣房门，声里夹带着浓浓的倦意:“仙君可是醒了？”顿了顿，他迟疑地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眼低垂着:“仙君若是冷了，我可将炭炉送进去。”
傅怀钰神智还糊涂着，却已穿好了衣裳，散落着满头的发拉开了房门，路过小童时他稍叹了口气，步子也停了下来:“阿潋让你跟着我，你便不睡了么？”
小童抖了抖，有些急切地抬起头，瞳孔却在见到傅怀钰的那刻骤然放大，困意也全消了，只留下满目错愕。下刻，他的脸泛出一层淡淡的粉，唇瓣蠕动，他未嗫嚅出半句辩解。
夜深高寒，山间多有雾气，傅怀钰的面容便在霭里显得有些模糊。可小童仍能瞧见仙人面上的多情目与下垂的眼尾。在惨淡的月色里，傅怀钰长身玉立，满头的白发随意散落在月白的流光锦上，发与发的罅隙中隐隐露着白至刺目的肤，眉是浅的，瞳色也是极淡的褐，唇抿着，里些地方带着浅淡的粉。通身上下，竟只有眉心那点红是烫人的。
仙人果是仙人。小童喉头一滚，正欲说些什么，便见傅怀钰眸色一冷，虽还是笑着的，他却觉着有些冻人，瑟缩了臂膀，不再敢去瞧仙君。
“天大亮时候，你回阿潋那处去吧。”傅怀钰苍白的指尖捋了捋袍上的褶子，又进了房拿出一壶酒，赤脚行过冰凉的青石板地。
那人的眼神，他方才瞧得清楚。虽是未带半分恶意的，他却仍是觉得犯呕，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寒气冻结不再流动，极致的压抑感甚至让他无法喘息。
许也是过了几百年，他倒还像留在原地。
小童眼看着仙君的眉皱成小山似的模样，眸也深沉起来，让他瞧不透里面的真实情绪，只觉着冷，冷得刺骨。
房门是半开的，小童借着月光瞧见里面当堂挂着一副仙人戏猫图，盖的是坠月仙君的私印。棕华木制的方桌上摆了套玉制的茶具，四下零散放着几把红木制的小椅。东边靠着墙根尽是榈木制的书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有法器的，亦有心法符箓门类。西边却瞧不清楚了，只知道设着井天蓝的帘子，有珠帘垂下。
不像是仙君住的地方，有些简陋过头了。他本以为问尘君住处应是富丽的。
“坠月仙君……”小童顷刻跪下了，袍子沾染了地面的尘土，灰色的痕迹刺激得傅怀钰神色一凛，唇角的笑意也淡去了:“阿潋让你过来，无非是忧心我这处只我一人，恐我费心照料自己。你如今回去了，可与他说，是我不惯有人伺候。”想着，他又笑了:“阿潋若是不愉，你便将我院里藏的酒给他。”
小童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站起身向傅怀钰恭敬地拜了一拜，又拍净膝上的灰尘才去了厨房。
传闻果是真的，问尘仙君人确实极为温和有礼，但三千界也确是过为冷清了。除去他与仙君前日里自尘世里捡回的那个孩子，便只剩下仙君一人。也不知在以往的日子里，仙君是如何过来的。
傅怀钰眼看着小童的身影淡进月色，才摁上了嘴角，将那抹笑用食指费力抹平，周身冷气掺杂着灵力四溢开来，一侧的树枝上结出薄薄一层霜。
他一人踱至院内的小亭，这时天色已微亮了，看花亭三字在夜色里隐隐绰绰。亭内石凳亦是冷的，颗颗圆润露水在上面影出多个月亮。他轻抬眼看了看，而后将露水用手尽数拭去才落座。
酒入口时是微甜的，后味才是辣，一路烫进了他胃里，燎原似的烧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壶酒应是阿潋酿的，只有阿潋才会偏爱这种甜口却辛辣醉人的。
正想着，他眼又模糊了，脑子也混沌起来鹿角棕，半晌，他闭了眼，枕在了左手臂弯里，垂下的右臂手腕处纵横着粉色的伤疤。
温汀之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在床上翻滚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床榻上爬起来，随意披上件鹿角棕的袍子提步便走，却在推开房门的第一刻瞧见在亭中酣睡的傅怀钰。没来由地，他心头猛地一紧，窜回了房内挑拣出一件雪白的鹤氅。
傅怀钰睡得深，等温汀之轻手轻脚地将大氅盖在他身上也未醒，眉头倒是皱了，被温汀之用温热的指尖抚平。
他也不走，一撩袍子随意坐在了傅怀钰的身边，用手支着下巴，嘴巴叼了根不知从哪儿摘的草，吊儿郎当地看傅怀钰，从被散落的发遮住的眼到带着血痂的唇，他都看得饶有趣味。
“师尊。”温汀之推了推傅怀钰，用手捂住了仙人的眼，“外面冻都冻死了，你随我回房睡行吗？”他声音不重不轻，傅怀钰却醒了，一指划走遮眼的发，嗓子干干的，还带着一夜的寒气:“不必了，你去用早膳吧。”
傅怀钰拍掉了温汀之放在自己袖上的手，神色淡淡，眼里是空的，里面没有温汀之也没有小院。
“还要去霜华殿吗？阿潋。”温汀之忽听得傅怀钰如此问了句，无头无脑。
像是醉在了幻境里，傅怀钰面色未变，眼里却蓄满了泪，像是听不见温汀之说的话一般，他继续道:“我不想去了，阿潋，可我要逃出去。”
几个呼吸后，温汀之看见他的师尊面上呈现出极致的绝望与哀痛，下唇的血痂脱落涌出新的鲜血，可傅怀钰还在说:“我不要，我不愿的……”
“师尊……？”温汀之终觉察出一丝异样，想伸手去抓住傅怀钰的手，却被一道剑光打了回去，再抬头时，傅怀钰已离他甚远，他只能瞧见一个模糊人影立在雪地里。而他面前，插着师尊的那把“藏锋”。
远远地，他听见傅怀钰茫然而痛苦的声音:“不要碰我。”
温汀之停住了，站在雪地里静静看着傅怀钰，不再前进寸步。
过了许久，久到他已经不能再按捺住的时候，傅怀钰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一如初见时的澈净与清冷:“汀之，站在那里做什么。”
说着，傅怀钰赤脚踩着雪走过来，袍脚用银线绣出的大片海浪随着他的走动翻涌，日光照在月白锦缎上，光华流转，夺去了温汀之全部目光。
“在想一个故事。”温汀之笑了。
拔出藏锋，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到傅怀钰身边:“师尊剑落了。”
“是么？”
“又糊涂了。”
傅怀钰淡淡回了几句，单手掐出个剑诀，藏锋便没了踪影。没有等温汀之跟上来，他独自回了房，泡出一壶茶放在看花亭，人坐在石凳上发愣。
雪景清丽，他看得出了神，眼前却突然出现温汀之的脸。
“师尊想吃什么？”
“我无需用饭。”
“我是问师尊，想吃什么，想吃，不是因为肚子饿了。”温汀之想伸手捋顺傅怀钰额角的碎发，傅怀钰却直直地盯着他，看得让他有些发毛，悻悻地缩回了手，撇了撇嘴。
傅怀钰愣了片刻，一杯茶喝了大半才慢悠悠地道:“糖葫芦。”语气怅然。
“若是没有，松子糖亦是可以的。这茶太苦了。”
他心里也苦，只觉得今天，好像要跌进蜜罐里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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