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NABO# 为什么要说，韩国电影能取得近年来的腾飞与成就，用“审查放开”与“体制改良”来概括其实是不够准确与恰当的
《首尔之春》上线播出后的这些天，我们很多影迷在一边表示钦佩的同时，一边又开始回到那些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有些老生常谈的讨论跟主张：“韩国电影真是敢拍敢写”；“韩国人敢于正视历史”；“韩国人懂得反思”......无论讨论得如何，最后在分析和总结韩国电影以及更大层面上的韩流这些年为何能实现突破走向世界时，我们总是习惯用一句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话来概括：『韩国没有审查限制。』
这句表述本意其实是想说，创作上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让影视文化产业有了飞升的空间。而这样的理解是正确的。但是这条总结我之所以说不够准确跟恰当，是因为它其实还隐藏了一个很容易把我们带向认知误区的前提，就是把过去几十年韩流的崛起，全都看作是上层执政领导者推动的结果，而忽略了底层民间力量长期以来一直在发挥的作用。
这个问题也是一次我在驻华韩国文化院上听了一场讲座后才察觉到的。讲座上的那位来自韩国的教授，用一口普通话跟台下的国内听众们说道，她有的时候上网会看到中国的影迷们在谈起韩国电影时，用“审查开放”来概括其近来成功的原因，而这让她总忍不住想加入到对话中，做一个必要补充说明：仔细观察历史，你可以发现韩国电影的转变与起势，早在这个国家的审查制度被废除前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其原因在于，当时的韩国社会各界人士已经开始逐渐团结起来，形成一种执政者无法死死束缚住的强大民间力量，迫使后者不得不跟上走在自己步伐前面的大众，去破除审查这道屏障。
更准确恰当来说，真正帮助韩流实现腾飞的，不是审查放开，而是思想开放。
韩国电影的起势是在1980年代以后开始显现的。在此之前，也就是李承晚、朴正熙领导下的军政时期，甚至更早的日治殖民时代，韩国电影就像很多国家的电影文化产业都经历过的那样，一直跟着意识形态与执政者的想法去发展。在80年代转变以前，韩国的电影人们所制作的电影，都在高度讲究去遵循传统社会下的习俗与约束，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女性银幕形象要符合“遵守女德”的期望；传统父亲形象得到歌颂的作品广泛盛行；喜剧片成为市场强烈渴求的类型；婚外情、情色片等挑战社会观念的题材类型都被视为不可触及的禁忌...而对于韩国战争（朝鲜战争）题材电影，诸如《一去不回的海兵》这样的作品无一不是在千篇一律强调北边朝鲜军人的暴行与可憎，突出南方士兵的可敬与正当性，呈现某种非你死即我亡的敌对关系。
当时的韩国电影会墨守成规，不仅是因为那个时期的电影人们要遵从执政者提出的要求，给电影赋予获得民族认同感的宣传职能；更是因为，当时整个韩国社会里的广大人民群众都相信，意识形态应该放在首位，倾向于使用一种非黑即白的方式来看待生活与电影中的人与事。
但是到了80年代，韩国电影出现的转折与改变的苗头。虽然审查并没有随着执政者的更替而放开，但是社会的思想都经历了明显的转变：无论是大众日常生活，还是电影里的故事内容，对意识形态的讲求开始下滑，对人与人文艺术的关注变得越来越多。因而即使政治高压始终存在，文化界却形成了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开明氛围：好坏二分法不是绝对的，偷情与不伦恋是可以得到呈现甚至同情的，社会边缘人是会被看见的血肉。而当林权泽等一批本国导演拍摄了许多挑战禁忌话题与传统意识形态的作品，社会对它们不再是一味地否认与批评，而是愿意给予认同，可以在台面上做出讨论，哪怕是结果难分输赢的争执不休。
思想的转变，给当时的韩国电影带来了新的活力。面对社会各界人士的团结，看似不可战胜的政治强人们，也都开始做出罕见的退让。不希望每天出门都被年轻人砸石头的全斗焕，跟身边的人说要不就解禁情色片与夜场电影，分散下大家的注意力吧。等到1993年金泳三这样的文人上台终结军人政治，以及五年后金大中提出的“给予支援，不干涉”的原则时，政界才终于跟上了民间的步伐，卸下审查这道最后的束缚。
所以说，韩国电影的腾飞，要是单归结于审查制度的废除，其实无意间是把它看作是一个自上到下去推动的过程。可实际上，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下到上的推动。是思想经历了转变的民间力量，倒逼制度做出改变，并在审查被废除后继续让韩国电影从中受益：更多电影开始用更人文关怀的视角，去讲述那些曾经不敢想象与探讨的话题与内容。而最能够体现这一改变的，就是接下来很多经典韩国里对朝韩关系的丰富描绘。
引用讲座上那位教授所说的一句话，朝韩关系是整个半岛意识形态中最核心的部分。如果文化界真的要想摆脱意识形态对创作的束缚，那就意味着，创作者在讲述一个故事的过程中，不会因为触及到了敏感议题与挑战传统认知而感到畏惧，哪怕它所涉及到的是朝韩关系。要是相信人是高于意识形态的，那么即使是朝韩利益冲突再激烈，也高不过个人的重要性。
1999年姜帝圭执导的动作片《生死谍变》，是最早迎接这种挑战的作品之一。在这部谍战电影里，朝韩关系被写成了一种暧昧甜美，同时不失苦涩与凄惨的恋人关系：金允珍饰演的一名朝鲜特工打入了韩国情报部，从韩石圭饰演的韩国特工身上窃取情报，却动起了真情爱上彼此。随着她的卧底身份被韩国情报局侦破后，身为大韩民国特工的他必须亲自出手将恋人击毙，以履行保护国家安全的职责。
如果是在1980年代以前，这样的故事演到最后，其结局一定是：在卧底被击毙，敌人的阴谋被粉碎后，大韩民国的特工们迎来了胜利的狂欢。但是在思想经历了转变的1999年，《生死谍变》最后呈现的，是一个人痛失挚爱的悲剧性结局：在击毙爱人后，身为特工的他没有欢笑，没有喝彩，只是一个人独自离开，事后得知恋人向他隐瞒了一个秘密，并回想起她曾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遗言。
因为对人的认同已经压倒了意识形态的重要性，《生死谍变》最后突出的是南北分裂给个人造成的悲剧性经历。这部电影在公映后打破韩国影史票房纪录，也体现了意识形态在整个韩国社会已不再是高于一切的地位，社会的思潮已经不再是1980年代以前的模样。一年后，在朴赞郁那部同样打破票房纪录的《共同警备区》里，观众可以看到三八线两侧的朝韩士兵，见面后不再是兵戎相见，形成一种紧张的对峙局面，而是成为了有说有笑的好朋友，最终以死去对抗想将这段友谊彻底粉碎的残酷政治现实。
2003年电影《实尾岛》取材于60年代现实事件，并触碰了社会更难以接受的群体：有31名死囚犯被大韩民国国军抓去接受惨无人道的军事特训，以潜进平壤完成一场青瓦台出于政治报复目的而发起的刺杀行动。通常，死囚是一种不被人所同情的身份，但是本片最后展示的是一群被国家遗弃的鲜活形象：他们在迈步冲向青瓦台替自己讨回说法的上访过程中遭到军队阻扰，最后惨死在了同胞的枪口而不是北方的炮火之下。
如果连死囚犯都有人道可言，那兄弟彼此之间又为何要自相残杀呢？2004年姜帝圭执导的战争片《太极旗飘扬》，便把朝韩关系描述成一对手足：张东健与元彬饰演的亲兄弟，因为这场战争与南北意识形态的不同而要承受着分离的痛苦现实。而这种现实让五十多年来的好几代韩国人与家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它没有再一味地强调北方的暴行，而是回过头看南方李承晚总统，是如何以清扫赤色分子的名义一手策划起清洗异己的保导联盟事件，埋葬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百姓。
相隔不到3个月时间的《实尾岛》与《太极旗飘扬》，成为韩国第一批跨过千万观影人次大关的作品。当韩国的民众与创作者都不再觉得历史需要避讳，或有担心有现实事件是无法被拿到台面上讨论时，幻想与空想类故事题材在韩国也都有了生长的土壤。2005年电影《欢迎来到东莫村》虽然也设置在韩国战争的背景下，但是却采用了充满想象与浪漫色彩的架空世界，展示了一座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子，得到了一个由申河均饰演的韩国兵，郑在泳 饰演的朝鲜兵，还有一个美国大兵所组成的奇怪联盟提供的庇护，让这里淳朴善良的村民们免受战火的纷扰。
当思想打开了以后，韩国电影人继续创作的步伐，就只会受到经济与艺术这些更现实直接的因素所影响。比如2006年《韩半岛》等朝韩关系电影票房口碑失利时，电影人与制作公司们开始思考，是不是这类题材吸引力减弱了，要适当减产了；再比如近来韩影危机，韩国文化界也在一直反思，怎样才能去挽救这个产业...
可是从来没有再出现过这样一种情况跟想法，就是认为因为政治气候变了，有李明博与朴槿惠，或是现在的尹锡悦这些保守派人士上台了，所以韩国观众开始也不爱看这些电影了，韩国电影人与制作公司也应该停止拍摄这类作品，回到1980年代以前的创作思路。
政治氛围很难做到永久性的宽松开放。甚至连制度规章就算可以得到改善，却也可以再被改回到过去。可是思想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再转回到保守。所以即使遇到政治收紧，流媒崛起、疫情爆发等一系列影响跟冲击，韩国电影人始终不会说，创作方式要退回到过去，不要再拍《首尔之春》这样的作品，来获得政治上或财务上的自保。而这部电影所取得的反响，也说明眼下的韩国观众跟电影人一样，对文化创作依然保持着开放包容的态度。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说韩国很早已经就废除了审查，但是它的人民始终只保持着1980年代以前的保守思想观念没有一点变化，那么韩国电影界还会涌现这些敢于思考、富有观察的电影，并形成现在这股扩张到全球的潮流吗？这些作品被拿出来给大家看，你能想象它们会从这些思想未开化的观众口中获得怎样的反响吗？
《生死谍变》上映，会有观众质疑韩国间谍看不出身边有内鬼的情节不合理，呼吁政界插手整顿文艺界：“查查姜帝圭这帮搞艺术的有没收北边的钱。”
《杀人回忆》上映，观众对主角对视的结尾大加抨击，表示“奉俊昊这小子是欠教育了，要不是你们年轻人没事跑街上朝全将军丢石头，警察就不会被调去维稳导致凶手逃脱制裁了，更不会有你现在这部电影，居然还埋怨起了政府”。
朴赞郁的“复仇三部曲”会被怒斥是在贩卖韩国社会的阴暗落后，媚外讨好西方大奖。《东莫村》会被扣上“胡编乱造”的标签被要求停映下架。朴槿惠拉黑拍了《辩护人》的宋康昊，将得到民间的一片叫好，被鼓励要多封杀与教育不听话的文化界...
韩国电影这一路走来，靠的从来不是好的规章制度，而是开放的思想态度。来自整个社会的开放思想。
【电影出处】
《生死谍变》（1999）
《共同警备区》（2000）
《实尾岛》（2003）
《太极旗飘扬》（2004）
《欢迎来到东莫村》（2005）
《铁雨》（2017）
《特工》（2018）
《摩加迪沙》（2021）
《首尔之春》上线播出后的这些天，我们很多影迷在一边表示钦佩的同时，一边又开始回到那些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有些老生常谈的讨论跟主张：“韩国电影真是敢拍敢写”；“韩国人敢于正视历史”；“韩国人懂得反思”......无论讨论得如何，最后在分析和总结韩国电影以及更大层面上的韩流这些年为何能实现突破走向世界时，我们总是习惯用一句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话来概括：『韩国没有审查限制。』
这句表述本意其实是想说，创作上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让影视文化产业有了飞升的空间。而这样的理解是正确的。但是这条总结我之所以说不够准确跟恰当，是因为它其实还隐藏了一个很容易把我们带向认知误区的前提，就是把过去几十年韩流的崛起，全都看作是上层执政领导者推动的结果，而忽略了底层民间力量长期以来一直在发挥的作用。
这个问题也是一次我在驻华韩国文化院上听了一场讲座后才察觉到的。讲座上的那位来自韩国的教授，用一口普通话跟台下的国内听众们说道，她有的时候上网会看到中国的影迷们在谈起韩国电影时，用“审查开放”来概括其近来成功的原因，而这让她总忍不住想加入到对话中，做一个必要补充说明：仔细观察历史，你可以发现韩国电影的转变与起势，早在这个国家的审查制度被废除前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其原因在于，当时的韩国社会各界人士已经开始逐渐团结起来，形成一种执政者无法死死束缚住的强大民间力量，迫使后者不得不跟上走在自己步伐前面的大众，去破除审查这道屏障。
更准确恰当来说，真正帮助韩流实现腾飞的，不是审查放开，而是思想开放。
韩国电影的起势是在1980年代以后开始显现的。在此之前，也就是李承晚、朴正熙领导下的军政时期，甚至更早的日治殖民时代，韩国电影就像很多国家的电影文化产业都经历过的那样，一直跟着意识形态与执政者的想法去发展。在80年代转变以前，韩国的电影人们所制作的电影，都在高度讲究去遵循传统社会下的习俗与约束，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女性银幕形象要符合“遵守女德”的期望；传统父亲形象得到歌颂的作品广泛盛行；喜剧片成为市场强烈渴求的类型；婚外情、情色片等挑战社会观念的题材类型都被视为不可触及的禁忌...而对于韩国战争（朝鲜战争）题材电影，诸如《一去不回的海兵》这样的作品无一不是在千篇一律强调北边朝鲜军人的暴行与可憎，突出南方士兵的可敬与正当性，呈现某种非你死即我亡的敌对关系。
当时的韩国电影会墨守成规，不仅是因为那个时期的电影人们要遵从执政者提出的要求，给电影赋予获得民族认同感的宣传职能；更是因为，当时整个韩国社会里的广大人民群众都相信，意识形态应该放在首位，倾向于使用一种非黑即白的方式来看待生活与电影中的人与事。
但是到了80年代，韩国电影出现的转折与改变的苗头。虽然审查并没有随着执政者的更替而放开，但是社会的思想都经历了明显的转变：无论是大众日常生活，还是电影里的故事内容，对意识形态的讲求开始下滑，对人与人文艺术的关注变得越来越多。因而即使政治高压始终存在，文化界却形成了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开明氛围：好坏二分法不是绝对的，偷情与不伦恋是可以得到呈现甚至同情的，社会边缘人是会被看见的血肉。而当林权泽等一批本国导演拍摄了许多挑战禁忌话题与传统意识形态的作品，社会对它们不再是一味地否认与批评，而是愿意给予认同，可以在台面上做出讨论，哪怕是结果难分输赢的争执不休。
思想的转变，给当时的韩国电影带来了新的活力。面对社会各界人士的团结，看似不可战胜的政治强人们，也都开始做出罕见的退让。不希望每天出门都被年轻人砸石头的全斗焕，跟身边的人说要不就解禁情色片与夜场电影，分散下大家的注意力吧。等到1993年金泳三这样的文人上台终结军人政治，以及五年后金大中提出的“给予支援，不干涉”的原则时，政界才终于跟上了民间的步伐，卸下审查这道最后的束缚。
所以说，韩国电影的腾飞，要是单归结于审查制度的废除，其实无意间是把它看作是一个自上到下去推动的过程。可实际上，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下到上的推动。是思想经历了转变的民间力量，倒逼制度做出改变，并在审查被废除后继续让韩国电影从中受益：更多电影开始用更人文关怀的视角，去讲述那些曾经不敢想象与探讨的话题与内容。而最能够体现这一改变的，就是接下来很多经典韩国里对朝韩关系的丰富描绘。
引用讲座上那位教授所说的一句话，朝韩关系是整个半岛意识形态中最核心的部分。如果文化界真的要想摆脱意识形态对创作的束缚，那就意味着，创作者在讲述一个故事的过程中，不会因为触及到了敏感议题与挑战传统认知而感到畏惧，哪怕它所涉及到的是朝韩关系。要是相信人是高于意识形态的，那么即使是朝韩利益冲突再激烈，也高不过个人的重要性。
1999年姜帝圭执导的动作片《生死谍变》，是最早迎接这种挑战的作品之一。在这部谍战电影里，朝韩关系被写成了一种暧昧甜美，同时不失苦涩与凄惨的恋人关系：金允珍饰演的一名朝鲜特工打入了韩国情报部，从韩石圭饰演的韩国特工身上窃取情报，却动起了真情爱上彼此。随着她的卧底身份被韩国情报局侦破后，身为大韩民国特工的他必须亲自出手将恋人击毙，以履行保护国家安全的职责。
如果是在1980年代以前，这样的故事演到最后，其结局一定是：在卧底被击毙，敌人的阴谋被粉碎后，大韩民国的特工们迎来了胜利的狂欢。但是在思想经历了转变的1999年，《生死谍变》最后呈现的，是一个人痛失挚爱的悲剧性结局：在击毙爱人后，身为特工的他没有欢笑，没有喝彩，只是一个人独自离开，事后得知恋人向他隐瞒了一个秘密，并回想起她曾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遗言。
因为对人的认同已经压倒了意识形态的重要性，《生死谍变》最后突出的是南北分裂给个人造成的悲剧性经历。这部电影在公映后打破韩国影史票房纪录，也体现了意识形态在整个韩国社会已不再是高于一切的地位，社会的思潮已经不再是1980年代以前的模样。一年后，在朴赞郁那部同样打破票房纪录的《共同警备区》里，观众可以看到三八线两侧的朝韩士兵，见面后不再是兵戎相见，形成一种紧张的对峙局面，而是成为了有说有笑的好朋友，最终以死去对抗想将这段友谊彻底粉碎的残酷政治现实。
2003年电影《实尾岛》取材于60年代现实事件，并触碰了社会更难以接受的群体：有31名死囚犯被大韩民国国军抓去接受惨无人道的军事特训，以潜进平壤完成一场青瓦台出于政治报复目的而发起的刺杀行动。通常，死囚是一种不被人所同情的身份，但是本片最后展示的是一群被国家遗弃的鲜活形象：他们在迈步冲向青瓦台替自己讨回说法的上访过程中遭到军队阻扰，最后惨死在了同胞的枪口而不是北方的炮火之下。
如果连死囚犯都有人道可言，那兄弟彼此之间又为何要自相残杀呢？2004年姜帝圭执导的战争片《太极旗飘扬》，便把朝韩关系描述成一对手足：张东健与元彬饰演的亲兄弟，因为这场战争与南北意识形态的不同而要承受着分离的痛苦现实。而这种现实让五十多年来的好几代韩国人与家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它没有再一味地强调北方的暴行，而是回过头看南方李承晚总统，是如何以清扫赤色分子的名义一手策划起清洗异己的保导联盟事件，埋葬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百姓。
相隔不到3个月时间的《实尾岛》与《太极旗飘扬》，成为韩国第一批跨过千万观影人次大关的作品。当韩国的民众与创作者都不再觉得历史需要避讳，或有担心有现实事件是无法被拿到台面上讨论时，幻想与空想类故事题材在韩国也都有了生长的土壤。2005年电影《欢迎来到东莫村》虽然也设置在韩国战争的背景下，但是却采用了充满想象与浪漫色彩的架空世界，展示了一座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子，得到了一个由申河均饰演的韩国兵，郑在泳 饰演的朝鲜兵，还有一个美国大兵所组成的奇怪联盟提供的庇护，让这里淳朴善良的村民们免受战火的纷扰。
当思想打开了以后，韩国电影人继续创作的步伐，就只会受到经济与艺术这些更现实直接的因素所影响。比如2006年《韩半岛》等朝韩关系电影票房口碑失利时，电影人与制作公司们开始思考，是不是这类题材吸引力减弱了，要适当减产了；再比如近来韩影危机，韩国文化界也在一直反思，怎样才能去挽救这个产业...
可是从来没有再出现过这样一种情况跟想法，就是认为因为政治气候变了，有李明博与朴槿惠，或是现在的尹锡悦这些保守派人士上台了，所以韩国观众开始也不爱看这些电影了，韩国电影人与制作公司也应该停止拍摄这类作品，回到1980年代以前的创作思路。
政治氛围很难做到永久性的宽松开放。甚至连制度规章就算可以得到改善，却也可以再被改回到过去。可是思想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再转回到保守。所以即使遇到政治收紧，流媒崛起、疫情爆发等一系列影响跟冲击，韩国电影人始终不会说，创作方式要退回到过去，不要再拍《首尔之春》这样的作品，来获得政治上或财务上的自保。而这部电影所取得的反响，也说明眼下的韩国观众跟电影人一样，对文化创作依然保持着开放包容的态度。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说韩国很早已经就废除了审查，但是它的人民始终只保持着1980年代以前的保守思想观念没有一点变化，那么韩国电影界还会涌现这些敢于思考、富有观察的电影，并形成现在这股扩张到全球的潮流吗？这些作品被拿出来给大家看，你能想象它们会从这些思想未开化的观众口中获得怎样的反响吗？
《生死谍变》上映，会有观众质疑韩国间谍看不出身边有内鬼的情节不合理，呼吁政界插手整顿文艺界：“查查姜帝圭这帮搞艺术的有没收北边的钱。”
《杀人回忆》上映，观众对主角对视的结尾大加抨击，表示“奉俊昊这小子是欠教育了，要不是你们年轻人没事跑街上朝全将军丢石头，警察就不会被调去维稳导致凶手逃脱制裁了，更不会有你现在这部电影，居然还埋怨起了政府”。
朴赞郁的“复仇三部曲”会被怒斥是在贩卖韩国社会的阴暗落后，媚外讨好西方大奖。《东莫村》会被扣上“胡编乱造”的标签被要求停映下架。朴槿惠拉黑拍了《辩护人》的宋康昊，将得到民间的一片叫好，被鼓励要多封杀与教育不听话的文化界...
韩国电影这一路走来，靠的从来不是好的规章制度，而是开放的思想态度。来自整个社会的开放思想。
【电影出处】
《生死谍变》（1999）
《共同警备区》（2000）
《实尾岛》（2003）
《太极旗飘扬》（2004）
《欢迎来到东莫村》（2005）
《铁雨》（2017）
《特工》（2018）
《摩加迪沙》（2021）
#阅读&影视# 在大刘的《乡村教师》中，描绘了一位偏远乡村的教师，在临终前仍坚持向黄土高原的孩子们传授知识，却无意间在星系战争的宏大背景下拯救了地球和人类，这启示了我们文明的延续需要知识的传承。从宏观角度来看，教师所传授的知识涵盖了人文和自然科学等领域，许多知识在初学之时可能看似无用，但实际上却是文明发展所必需的基础。就如前段时间大火的一句话：教育往往具有滞后性，当多年之后领悟到了其中的内涵，那一刻教育才完成了真正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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