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略讲》第一回 11、佛性处处都有
主讲人:嵇尚强

【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高天上圣。】

这段话很重要,要想解释清楚,用一般的方法很难达成,下面我们讲一个禅宗公案,只要听懂了公案,《西游记》这段话的含义也就能够理解了。

曾经有一位名叫异见的国王问婆罗提尊者,问他:“如何是佛?”尊者答:“见性是佛!”国王问:“老师你是否见性?”尊者答:“我见佛性。”国王问:“性在何处?”尊者答:“性在作用!”国王问:“是何作用?”尊者答:“昭昭作用。”国王问:“于我有否?”尊者答:“王若作用,无有不是;王若不见,体亦难见。”国王问:“若当用时,几处现出?”尊者答:“若出现时,当有其八。”国王问:“其八出现,当为我说。”尊者答:“在胎曰身,处世曰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舌谈论,在手执捏,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法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者唤作精魂!”王闻即开悟。

异见王问婆罗提尊者,如何是不生不灭的佛。尊者答,自己的“本性”就是佛。国王问,尊者你是否见到了自己的本性?尊者答,我已经见到了自己的本性。国王问,自己的本性在哪里,如何才能见到?尊者答,本性就在日常的行为作用上。什么道理呢?因为本性无相,没有形象可言,而日常的行为作用有相,有其具体的形象。当我们观察到日常的行为作用,藉由这些作用现象返观,那个能够呈现现象的功能就是我们的本性。换句话讲,就像藉【jiè】影见镜,当你见到了镜子里的幻影,你就见到了呈现幻影的镜子。镜子在哪里?就在眼前,你只需将注意力从所见的幻影上挪开,回头找到能知能见的功能,这个功能,能够明见一切的觉性就是镜子,就是大家的本性。

举个例子,圆悟勤禅师曾经追随五祖演禅师参禅。一天,一位读书人跑来拜见五祖演,问五祖演如何是佛?五祖演问这位读书人:“你少年的时候读过‘小艳诗’吗?”所谓“小艳诗”,是指描写男女情色的文学作品。读书人说读过。五祖演接着问:“诗中就有两句与佛很是相似:‘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谭郎认得声。’你会吗?”读书人言下顿悟。

小姐在闺房里叫唤丫头小玉,但小玉此时并不在家,既然小玉不在家,小姐为什么又要一声声的叫唤她呢?小姐这一声声的叫唤,是叫给谁听的啊?是叫给等在门外前来约会的谭郎听的,此二人早已约好相见的时间,如今谭郎正守在门外,等待着约会的信号。小姐一声声的叫唤小玉,就是告诉谭郎,请他放心,此刻家中无人,你来见我吧,而我就在那一声声的呼唤处。

明白了小艳诗的含义,请问大家,呼唤声是由谁发起的?这个声音发出之后又是谁听到?小姐发出呼唤,谭郎听到了声音。一阵音声传来,你便对这阵音声生起了的觉知,请问这能够觉知的功能是什么?就是佛!

一切色相、一切音声本来都是空花水月,都是了不可得,按诗中的话讲“原无事”。但这一切色相、一切音声为什么能够历历在目,声声在耳,是谁将它们显现了出来?是佛。佛在哪里?就在小姐那一声声的呼唤处,也在谭郎那一声声的听闻处,经由音声认识自心当中的佛,这就是诗中所讲“认得声”。

五祖演讲完小艳诗的例子,读书人言下顿悟,站在一旁的圆悟勤也若有所悟。读书人走后,圆悟勤从方丈室出来,此时恰好有只大公鸡在栅栏上“喔、喔、喔”的长啼。圆悟勤一听,灵知猛然翻起,这不就是刚才五祖演所说“只要谭郎认得声”的“声”字吗,圆悟勤大悟!

每个人都有能知能觉的功能,离开了这个功能,世间的一切便无法呈现,就像镜中的幻影离不开镜子,离开了镜子,幻影又要怎么呈现呢?

佛不仅仅指哪一尊佛,更是指一切有情众生能知能见的功能,这里写石猴目射两道金光,“金光”代表双目能见的功能,自己本有的如来智慧德相。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不论你是谁,山里的猴子也好,天庭的玉帝也罢,从下到上,个个都能听,个个也都能看。这个能知能觉的功能,从凡间到天堂,平等又平等,所以这里说,“射冲斗府,惊动高天上圣。”

【玉帝驾座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仙卿,见有金光焰焰,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

一切有灵知的生命形式,都有能知能觉的功能。换句话讲,佛就在自己的心里,要想找到自心当中的佛,只需回头返观就行。问一问自己,有音声的时候,能够听见音声的是谁,没有音声的时候,什么音声都听不到的又是谁?如此返观,就可以找到内心的佛。现在玉帝见金光焰焰,他有没有做回头返观的功夫?没有,他与凡夫一样,一看见奇妙的东西,一听见美妙的音声,就急忙睁开双眼,竖起耳朵,向外寻求去了。

【二将须臾回报道:“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服饵水食,金光将潜息矣。”】

人如果总是向外寻求,不晓得做返观内省的功夫,要想找到自心当中的佛,真是十分困难。所以这里写千里眼与顺风耳两位神将的报告,用一句话总结,“金光将潜息矣”。凡夫就是这样,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能够目视千里,耳听八方,如果不懂得反省,不知道回头,自己内心的佛,自性本有的金光,就会渐渐潜息,难以体会。

【玉帝垂恩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玉帝的这番话,讲得对不对?一半对,一半不对。对的一半是说,能知能觉的功能,每个人都有,所以不足为异。不对的一半是说,能知能觉的功能,本自具足,本无生灭,因此与因缘无关,不是天地精华所生。

【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猿鹤为伴,麋鹿为群;夜宿石崖,朝游峰洞。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这段话讲悟道后的境界,倘若你体会出了能知能觉的功能,将此认定。晓得它就是不生不灭的佛,就是自己的本性,那么见性以后,时间的观念就破除了,就像这里所写“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金刚经》告诉我们,“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过去、现在、未来,这些相对的时间是人为假定的概念。真正的时间,只有一念。所谓“一念万年,万年一念”,在这能知能觉的一念上,没有古今,没有去来。

太阳、月亮、山河、大地,它们永远如此,古人所看到的天空、白云,跟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是一样的。未来人看到的也如此。风月虽然一样,但是情怀却有深浅。高兴的时候,一百年一万年,也不过刹那般的就过去了,痛苦的时候,一分一秒却又无比的长,一切都是唯心所造。

【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

前面讲石猴出生,目运两道金光,这两道金光代表能知能觉的功能在双眼的作用。认识了本有的功能,人就会忘掉时间的观念,一念万年,万年一念。现在这里讲因为天气炎热,石猴躲了起来,在松阴下避暑。石猴就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它会怕太阳晒吗?读到这里,如果用世俗的知识理解,根本就想不通,是不是这样?

当世俗的知识无法解释小说的描写,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换一换方法了,用佛道两家的教理来做解释,看看是不是能够一窥究竟。

松阴之下没有阳光,可谓是一片无明。在这一片无明当中,石猴正躲在其中。石猴代表人的第六意识,第六意识进入无明,此时,能知能觉的功能还在不在?还是在的,永嘉大师在《证道歌》里讲:“无明实性即佛性”,无明的本质是佛性,是能知能觉的功能!

讲到这里,有人会听不懂,不晓得“无明实性即佛性”这句话应该怎样理解。下面我们举个例子,只要听懂了这个例子,《证道歌》里的这句话,自然也就明白了。

一个人睡着以后,进入深度的睡眠,这个时候是没有梦的。换句话说,不光身体睡着了,人的意识思想也跟着睡了。忘记了思想,忘记了身体,这个时候能知能觉的功能还在不在?还是在的,凭什么这么说?请问各位,是谁觉知了这个无明的境界?第二天早上醒来,是谁告诉自己昨天晚上一个梦都没有的?可见身体思想睡着以后,有两个东西依然是醒着的,它们并没有睡,一个是假“我”的这一念,一个是呈现了无梦境界的觉知功能。是自己的觉性告诉了“我”,身体与思想在昨天无梦的境界里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所谓“无明实性即佛性”,就是幻影背后是明镜,是佛性的明镜照出了无明的幻影。

【顽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

松阴之下代表无明,根据佛法十二因缘的教理,无明缘行,人因为无明,所以会有妄行。石猴在松阴之下躲了一会儿现在又来到了山涧当中洗澡,洗澡的动作就是妄行。妄行里面有没有佛性?佛性不减。这个虚妄的场景,石猴在涧水中洗澡的动作是谁把它呈现了出来?还是自己心中的明镜,是石猴自己的佛性照出了洗澡时的场景。

讲到这里,作者已经举了两个例子向我们介绍佛性,一个是无明昏沉的时候,一个是清醒活动的时候。通过这两个例子我们知道,不论身心处于何种境界,不论境界是昏沉还是清醒,其中都有佛性,佛性无处不在,能知能觉的功能处处都有。

徐霞客《青云志》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若是命中无此运,亦可孤身登昆仑。
红尘赠我三尺剑,酒看瘦马一世街。
世人朝路乃绝涧,独见众生止步前。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如若东山能再起,大鹏展翅九万里。
一入红尘梦易真,一朝悟透心境名。
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
天门将至百运开,拂尘轻笑问仙来。

​另外还有一首诗: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若是命中无此运,亦可孤身登昆仑。
苦厄难夺凌云志,不死终有出头日。
他朝若有翻身日,生吃黄连也叫甜。

​更短的一首诗:
风雪压我两三年,
我笑风轻雪如棉,
无人扶我艰难时,
我自踏雪至山巅!

一​个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被打倒,打不死的东西终将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就如古诗所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一朝悟道見真我,昔日枷鎖皆雲煙。
意思是,
“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这句话表达的是一种深刻的哲学和心灵上的转变。具体来说,它意味着当一个人突然之间领悟到了自己真正的本质,那些曾经限制和困扰自己的外在因素,如困难、挑战或是心理上的束缚,都会变得不再重要,仿佛成为了飘散的云烟。这里的“悟道”可以理解为对人生、自我和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和认识,这种认识可能是通过长期的思考、生活经验的积累或是某种突然的启示获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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