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曹雪芹#

《红楼梦》是中文世界里小说之巅峰,没有争议。

红学家从小说里透视出当时社会最真实的历史状态,民间百态,兴衰荣辱。

《红楼梦》的宏大叙事就像一部戏剧,但这部戏剧里有些很多的剧本,不同的场景变幻着不同的戏服,串出了一场满清贵族的大戏。

作者写这个小说时候用到的结构是很独特的。

张爱玲一生有三个最大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未完。

为什么说高鹗续得后四十回,完全跟不上曹雪芹的节奏?张爱玲只读前八十回。

因为高鹗没有经历过这种富贵,所以写出来的感觉和曹雪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这篇,粗浅分析一下曹雪芹写“富贵”是怎么写的。

#红楼梦第六回#

我有个朋友,在中学时候老师让班里每个同学,每人回去读一个章回,根据学号分配章回。而我朋友正好分到第六回,因为这一章回,从此反复读《红楼梦》整本。

(所有读过第六回的朋友都知道点在哪里,但今天我说的第六回和你们想的并不一样)

贾府不仅仅是富,最主要是贵,而作者如何来体现富贵的?

作者用了一个人——刘姥姥。用穷人来体现贾府的高贵。也体现了一个巨大鸿沟的阶层差异。

刘姥姥祖父的祖父什么与荣国府有一点点远亲的关系,20 多年也没有来往了。乡下来的刘姥姥,想投靠发达人家,随便給几个赏钱,就够他们过上几天好日子了。

刘姥姥和荣国府是双赢的,她从凤姐那里拿到了钱,但也给荣国府的少爷小姐丫鬟们看到了,他们生命以外的另一种东西。

后来刘姥姥再去大观园的那几天,大概是荣国府孩子们最快乐的几天。

刘姥姥说,哎,你们怎么生的鸡蛋都这么精致?

她没有看到过鹌鹑蛋。

惹得大家笑翻了天。

刘姥姥是真实的,不掺假的贫穷和低等级的认知,她也表现出人性里没有隐藏的贪婪和憨厚。

她的这种认知和贫穷也是让大观园的孩子们看到了荣华富贵以外的生命。

刘姥姥第一次到荣国府,遇到了一个好心的管家,否则进都进不去门。

问她找谁?

她说,找周瑞家的。

刘姥姥进府了,她运气好,正好碰到周瑞家的,而周瑞家的那天心情又出奇的好。

作者怎么通过刘姥姥的眼睛来描述这种荣华富贵呢?

刘姥姥进了府,看到那些环境,装饰,就“好像走进了云端一样。”

地是软的,地为什么会是软的?

她不认识地毯。

然后坐在那里看到一个木箱子,木箱子每过一会儿就会自己响,每次一响她就会很紧张。

这是阶级差距。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语言体系,所以这就是曹雪芹伟大的地方,红楼梦里有三百多个人物,都是他自己在切换代入。

刘姥姥见到凤姐说,你们拔一根汗毛比我们的腰还壮。

王熙凤就觉得这话说得又低俗又搞笑。

刘姥姥并不是一个丑角,她就是一个乡下健康快乐,真实不做作,干脆利落的没心没肺的人。所以,荣国府大家都喜欢她。

#刘姥姥初进荣国府#

刘姥姥进去之前反复去教板儿,应该怎么说话,她总是教王板儿规矩,是因为她自己害怕。

“蹭到脚门前。”

这个“蹭”写得很好,就是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这是四大家族之一啊,她是来要钱的,就算要不到,以后也可以出去吹一辈子牛批,说我去过荣国府。

周瑞家的就把刘姥姥带去了会客厅,这样的豪门,想见二奶奶是不能直接领进去的,一定是需要候着等人通报的。

周瑞家的就趁王熙凤吃午饭时候去通报,不一会儿,平儿从影壁背后走出来了。

平儿是来替王熙凤决定要不要见这个人,平儿决定带刘姥姥见王熙凤。

让刘姥姥进了堂屋,等一下。

一进堂屋,刘姥姥就闻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这是她永远也体会不到的嗅觉。

又觉得脚下的地是软的,加上马上就要见到这个家族的当家奶奶,所以她觉得自己就像在云端里一样,是飘忽的。

刘姥姥讲不出话来了,就一直在那里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个描写非常写实。

刘姥姥见到平儿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便当是凤姐儿。

她根本没有能力分辨这个家族的内部等级,她只是看到一个丫头,就要跪下去,要叫凤姐。

因为她的认知里,平儿的奢侈品就已经是凤姐级别了,谁知道,这不过只是荣国府的一个丫头而已。

这段描写里有希腊的,巴洛克的,那些金发美女的各种装饰,而在高鹗眼里,宋瓷是最高级的装饰。这里,曹和高等级就可以鲜见了。

她只看小丫头们一阵乱跑,说王熙凤要来了。

所以王熙凤要来是要有一定阵势的。

#王熙凤话术#

刘姥姥在等了很久,结果王熙凤来了,先摆放吃饭,刘姥姥还得等。

一桌子饭菜,每个随便吃了几口,板儿嘴馋闹着要吃肉,刘姥姥打他一巴掌。

贾府吃完饭后,丫头们会奉上第一杯茶,那是漱口的,就是林黛玉第一次进贾府都不知道这个第一杯茶能不能喝。

第二杯茶才是喝的。

丫头拿了茶给凤姐喝,凤姐既不喝又不抬头,气定神闲拨弄手里炉子里的香灰。

见过安之后,王熙凤第一句话

“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

王熙凤 17岁,哪里认得这个刘姥姥,根本不认识这个什么亲戚。王熙凤只是开了个漂亮体面的场。

刘姥姥接下来的话就很实在了。

“我们家难,走不起。”

那是真的路费太贵,走不起。刘姥姥来贾府是真的靠走着来的。另外,走亲戚哪有空手的,我们家没钱,走不起。

王熙凤是虚,刘姥姥是实,王熙凤漂亮话,刘姥姥难听话。

“在来这里,没得给姑奶奶打嘴。”

好,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哭穷,凤姐要怎么接话?

凤姐说:这话没得叫人恶心。

凤姐不赞同,你别说了,这话恶心人。

“不过借赖着祖父之名做了个穷官罢了。谁家有什么?”

“这皇帝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哪里就不来了呢?”

王熙凤情商很高,说得都是漂亮话,一来说自己家也不过是个空壳子,二来穷怎么了,也可以来往啊。我们不会看不起穷人的。

中间还有贾蓉来问王熙凤借东西,刘姥姥惊呆了,世间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一时间似乎自己也回到了十七八岁。

刘姥姥在周瑞家的暗示下还是提了要钱的要求。

凤姐得到了王夫人的示下,让她自己做主就是了。

凤姐接下来的漂亮话很精彩。

“且请坐下,老人家,听我告诉你。若论亲戚家的,不该等上门,就应该有照应才是。”

“但如今家里繁事太杂,太太渐渐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是我近来接着管这些事,都是不大知道这些亲戚们的。”

“二则外头看着这里虽是热热烈烈的,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说与人未必信吧。”

“你今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

凤姐继续说。

“可巧,大概本来是没有钱的。昨天太太给我丫头们做衣服的 20 两银子还没有动,你们不嫌少,就暂且先拿去吧。”

这里什么意思?是防备这种穷亲戚!

我们也不好,这是巧了,正好有一笔小钱没动,以后来不是每次都这么巧的。

世家文化。

对乡下人刘姥姥来说 20 两银子是不得了的大数目了,可以好好过很久好日子了,可,这不过是给王熙凤丫头做衣服的费用。

刘姥姥说。

“我也知道很艰难,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刘姥姥就是这么接地气,很土。

凤姐听了,笑而不睬。

然后叫人把 20 两银子给刘姥姥说到。

“若不拿着,可真是怪我了。”

“这些钱雇了车子坐吧。改日无事,只管来,方是亲戚们的意思。”说着又多给了一串钱。

王熙凤是有慈悲心的。

也对应了后来乔姐被刘姥姥所救的因果后话。

#结尾#

刘姥姥拿了钱,做了感谢,退了出去。

又到了周瑞家的屋子坐了片刻,因为今天所有的安排都是周瑞家的安排好的。

为了感谢,刘姥姥拿了 1 两银子出来,作为 20 两银子的抽头佣金居间费给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这时也大方了起来,她不要。

周瑞家的是收租的,手段狠辣,欲望贪婪,为什么不要?

对,看不上!

#多说两句#

读红楼梦就是在阅读人生。

我们不过就是在扮演故事里这个角色,那个角色罢了。

然后我们身边的人,几乎都在红楼梦里可以找到。

这本书可以一直读,读很多遍。

#甲辰年壹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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