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套路贷”到“撸贷”，多少人再也无法回头？ 实习记者｜路雅记者｜黄子懿
很多“撸贷”的人，原本就是“高炮”的受害者，还欠着很多债务。#三联记者手记# #套路贷还是夺命贷#
在“撸贷者”的社群里，贪婪与无奈、真诚与虚伪、善良与仇恨交织在一起。有些人说脏话就像喝白开水那样自然，在推荐“口子”时也会收取“介绍费”。但同时，也有同一批人在跟人私聊时，会不考虑收取“介绍费”, 而是真诚地、掏心掏肺地讲述自己的血泪史，警示后人不要再走上这条道路。
来自广西的刘福瑞，就是这样一个人。以下是刘福瑞口述。
我是最早一批接触网贷的人。那是2016年，我借了有二十多万本金，光是“拍拍贷”跟“平安普惠”都借出来7万多，当时我没有还，现在他们平台都倒闭了。不过债权是转让了的，现在偶尔还会有催收。不过现在的催收也就是走走形式，跟当时没法比。
我本来算是个挺骄傲的人，在老家广西南宁开着一个餐饮小店。虽然是一个小店，但是一年也能进个十多万，比打工强很多。餐饮业只要你踏踏实实用心做，坚持品质，都不会差到哪里，当时我在老家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亲戚朋友里头也算行的。
可是，我那时候年轻啊，不太踏实，还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想着再做些什么。然后一个朋友就劝我去跟他做一个灰色投资，我正好也想干笔大的，就一下子车贷、网贷等借了好多钱。最后，这次投资失败了，我背了一笔很大的债务。当正规渠道全都借光了的时候，你就会很自然地找到这些“高炮”平台。我刚借完这些平台，就觉得里面可能有问题，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借“高炮”之前，我已经欠了140万了，压力很大。之所以后面“高炮”催收没把我压垮，可能也是因为那一百多万的欠债我都挺过来了。那个时候借网贷的人，都是在现实中欠了钱的，搞生意亏的、超前开支等等。不被逼到绝路，绝对不会碰这种让自己一点尊严都没有的东西。因为2017年之前催收是很可怕的，超乎你想象: 上门、P照群发、贴海报……甚至可以联系到你大学的辅导员， 搞得你在街坊四邻、学校的名声都没了。因为授权了服务密码，他们能看到你的通话记录。当时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些借贷的人，好多后来都消失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出去躲债去了，还是没扛住自杀了。
一开始这个行业是没有撸贷的，因为催收就会催得你根本就挺不过来。我有一个侄女是个警察，是1996年生的。她跟人合伙开店，最后没开起来。当时她也在2019年借了8万，到手6万，最后本金要按8万算，还不包括利息，她当时真的也有轻生意向了。催收一天几十个电话地打，是人都容易崩溃，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她根本不敢告诉她在派出所的领导，怕被免职。后来她领导还是知道了，告诉她不用还，只还本金和合法利息就好，这才没事。
其实在头两个月，我还真还钱了，但一个月两三万的利息，我后来实在还不了，就不还了。我朋友也说，这利息我怕是要去卖毒品才能养得起。那时候在现实生活中，我吃完这顿，下一顿饭有没有钱都不知道，哪里还能顾得上还这些钱？所以“高跑”平台碰到我这种人，最后本金能收回去就不错了。他们那么高的利息，放出去100个人，能收回几十个，就已经保本了。
从第三个月开始，平台就不停打电话催我、恐吓我，给我的亲人朋友打电话发短信，还群发P图。刚开始，我精神压力是非常大的，颜面尽失，像个过街老鼠。原来称兄道弟的一些人，要么不想染上关系，要么看不起我，还有很多人打电话过来骂我，因为催收不停地打电话给他们，让我抬不起头来。我生于1990年，2016年借贷那会儿才26岁。催收一来，我的头发几乎全白。少年白头，你能想象那种愁吗？这种代价真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再后来，大概拖了一年多了，催收的人就直接找上我家来，前后一共找了三次。当然，硬暴力催收、打人他们是不敢打的。这些催收的人，他们也是“高炮”平台找的当地催收公司，基本都是没事做的街头混混，靠这个赚点烟酒钱。任务下来，走个过场，回去赚工钱，也不指望收回去——万一能催收到最好，因为有一笔提成。
但催收最重要的，是败坏你名声啊，搞得整个家里人都抬不起头。我家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觉得挺丢人。在农村有点什么事， 街坊四邻都能知道。那个催收公司最后一次偷偷在我家四周给我贴了小海报，把我的头像P成不雅图片上去，弄得我完全抬不起头来。后来我表弟就带人去把他们公司给砸了，他们也就再敢也不上门了。即使不上门，他们还是会换一批人继续催， 方法五花八门，比如给你发假律师函、假法院传票。我看得出来那些是假的，就没理他们。那时候，我已经不怕这些“高炮”和催收了。
我被迫离开了家乡。追债的人本身我是不怕的，可是我在老家，我真的是没脸待下去了。爸妈并没有因为这个打骂我，但我毕竟是家里独生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成了家里的耻辱。
2017年6月，我盘掉了餐饮店，还了一点钱，9月份去了贵州。在贵州跟着我最好兄弟的老爸做石场。这个兄弟在那时候没有离开我，还让我跟着他家做，我真的是挺感激的。他是个人物，自己开采石矿，垄断了一个县所有的石材供应。那个石场当时做基建都搞了一年多，一共投了八百多万，还不算机器，可是当时刚正式开采没多长时间，那个石场就被封了。当时是因为很多因素，他们家四个石场连续被封。我本来想靠这个翻身，结果还是黄了。我没给他投钱，我也没钱可投，相当于在他那里做了将近一年，结果什么都没挣到，雪上加霜。
2018年2月石场被封后，我还是回了老家。在外面呆的这一年，我也想开了，这么多压力都扛过来了，人最后不还是得想办法活着。再说网贷、欠债，这些也都是现在年轻人的常态。还有一点就是我最难的这些年，父母、还有最铁的那几个朋友没抛弃我。有几个兄弟还凑过十几万来给我，我没要。一是十几万也填不了我那一百多万，解决不了问题。二是这个人情，我没法还。我之所以在最绝望的时候没走上绝路，也是因为想到我的父母。我已经让他们担心太多了，最后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不是更伤心。
回来以后，我的餐馆已经没了，就继承了老家的几亩地种沃柑。广西沃柑很甜，2014-2017年是价格的高峰期，我其实已经错过机会了。但守着老家的地，我能做什么呢? 还是种沃柑吧。沃柑树要三年才能结果，但我觉得我跟借债前不一样了，成熟了一些，有了等树慢慢开花结果的耐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盼挣什么大钱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欠下的钱， 除了高利贷平台的我不打算还了，剩下的我想办法慢慢还。人活着，总是能有法子，办法是人做出来的。
现在的“高炮”平台少了、审核严了、能贷的款也少了，反而是专门撸贷的多了，但其实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我后来加了一些撸贷群，主要是好奇他们想干什么，但因为我的大数据已经花了，撸不了了。而且我早就想“上岸”了，那种罪我不想再遭了，我也劝别人别去碰。
就算你是白户，现在从“高炮”里最多也就能弄下来一两万，可是你的大数据全花了，值得吗? 这些撸贷群里人基本都是负债累累的人，走投无路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才来做这个。但你为了几万块钱，对以后买房买车、做生意、贷款什么的可能会有一定影响。虽然不影响征信，但是会上大数据呀，所以绝对不值得。
这些群的群主会一直告诉你撸贷好，是因为每一个用他的链接下载和借款的人，他都会有提成。不然你以为他建这个群的目的是什么? 大家都是被这个害苦了，只是看破不说破。人性真的不要太贪婪，人家平台也不是白搞这些东西出来的。我们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
如果要以我自己的经历写一部小说的话，我想最后的结局应该写成，主人公悬崖勒马，放下贪念，归回了平淡却踏实的工作和生活，并作为上岸的过来人，为之后那些想要下水的年轻一代指引道路。生活，还是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才是理想的结局，有很多人都回不来了。
很多“撸贷”的人，原本就是“高炮”的受害者，还欠着很多债务。#三联记者手记# #套路贷还是夺命贷#
在“撸贷者”的社群里，贪婪与无奈、真诚与虚伪、善良与仇恨交织在一起。有些人说脏话就像喝白开水那样自然，在推荐“口子”时也会收取“介绍费”。但同时，也有同一批人在跟人私聊时，会不考虑收取“介绍费”, 而是真诚地、掏心掏肺地讲述自己的血泪史，警示后人不要再走上这条道路。
来自广西的刘福瑞，就是这样一个人。以下是刘福瑞口述。
我是最早一批接触网贷的人。那是2016年，我借了有二十多万本金，光是“拍拍贷”跟“平安普惠”都借出来7万多，当时我没有还，现在他们平台都倒闭了。不过债权是转让了的，现在偶尔还会有催收。不过现在的催收也就是走走形式，跟当时没法比。
我本来算是个挺骄傲的人，在老家广西南宁开着一个餐饮小店。虽然是一个小店，但是一年也能进个十多万，比打工强很多。餐饮业只要你踏踏实实用心做，坚持品质，都不会差到哪里，当时我在老家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亲戚朋友里头也算行的。
可是，我那时候年轻啊，不太踏实，还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想着再做些什么。然后一个朋友就劝我去跟他做一个灰色投资，我正好也想干笔大的，就一下子车贷、网贷等借了好多钱。最后，这次投资失败了，我背了一笔很大的债务。当正规渠道全都借光了的时候，你就会很自然地找到这些“高炮”平台。我刚借完这些平台，就觉得里面可能有问题，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借“高炮”之前，我已经欠了140万了，压力很大。之所以后面“高炮”催收没把我压垮，可能也是因为那一百多万的欠债我都挺过来了。那个时候借网贷的人，都是在现实中欠了钱的，搞生意亏的、超前开支等等。不被逼到绝路，绝对不会碰这种让自己一点尊严都没有的东西。因为2017年之前催收是很可怕的，超乎你想象: 上门、P照群发、贴海报……甚至可以联系到你大学的辅导员， 搞得你在街坊四邻、学校的名声都没了。因为授权了服务密码，他们能看到你的通话记录。当时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些借贷的人，好多后来都消失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出去躲债去了，还是没扛住自杀了。
一开始这个行业是没有撸贷的，因为催收就会催得你根本就挺不过来。我有一个侄女是个警察，是1996年生的。她跟人合伙开店，最后没开起来。当时她也在2019年借了8万，到手6万，最后本金要按8万算，还不包括利息，她当时真的也有轻生意向了。催收一天几十个电话地打，是人都容易崩溃，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她根本不敢告诉她在派出所的领导，怕被免职。后来她领导还是知道了，告诉她不用还，只还本金和合法利息就好，这才没事。
其实在头两个月，我还真还钱了，但一个月两三万的利息，我后来实在还不了，就不还了。我朋友也说，这利息我怕是要去卖毒品才能养得起。那时候在现实生活中，我吃完这顿，下一顿饭有没有钱都不知道，哪里还能顾得上还这些钱？所以“高跑”平台碰到我这种人，最后本金能收回去就不错了。他们那么高的利息，放出去100个人，能收回几十个，就已经保本了。
从第三个月开始，平台就不停打电话催我、恐吓我，给我的亲人朋友打电话发短信，还群发P图。刚开始，我精神压力是非常大的，颜面尽失，像个过街老鼠。原来称兄道弟的一些人，要么不想染上关系，要么看不起我，还有很多人打电话过来骂我，因为催收不停地打电话给他们，让我抬不起头来。我生于1990年，2016年借贷那会儿才26岁。催收一来，我的头发几乎全白。少年白头，你能想象那种愁吗？这种代价真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再后来，大概拖了一年多了，催收的人就直接找上我家来，前后一共找了三次。当然，硬暴力催收、打人他们是不敢打的。这些催收的人，他们也是“高炮”平台找的当地催收公司，基本都是没事做的街头混混，靠这个赚点烟酒钱。任务下来，走个过场，回去赚工钱，也不指望收回去——万一能催收到最好，因为有一笔提成。
但催收最重要的，是败坏你名声啊，搞得整个家里人都抬不起头。我家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觉得挺丢人。在农村有点什么事， 街坊四邻都能知道。那个催收公司最后一次偷偷在我家四周给我贴了小海报，把我的头像P成不雅图片上去，弄得我完全抬不起头来。后来我表弟就带人去把他们公司给砸了，他们也就再敢也不上门了。即使不上门，他们还是会换一批人继续催， 方法五花八门，比如给你发假律师函、假法院传票。我看得出来那些是假的，就没理他们。那时候，我已经不怕这些“高炮”和催收了。
我被迫离开了家乡。追债的人本身我是不怕的，可是我在老家，我真的是没脸待下去了。爸妈并没有因为这个打骂我，但我毕竟是家里独生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成了家里的耻辱。
2017年6月，我盘掉了餐饮店，还了一点钱，9月份去了贵州。在贵州跟着我最好兄弟的老爸做石场。这个兄弟在那时候没有离开我，还让我跟着他家做，我真的是挺感激的。他是个人物，自己开采石矿，垄断了一个县所有的石材供应。那个石场当时做基建都搞了一年多，一共投了八百多万，还不算机器，可是当时刚正式开采没多长时间，那个石场就被封了。当时是因为很多因素，他们家四个石场连续被封。我本来想靠这个翻身，结果还是黄了。我没给他投钱，我也没钱可投，相当于在他那里做了将近一年，结果什么都没挣到，雪上加霜。
2018年2月石场被封后，我还是回了老家。在外面呆的这一年，我也想开了，这么多压力都扛过来了，人最后不还是得想办法活着。再说网贷、欠债，这些也都是现在年轻人的常态。还有一点就是我最难的这些年，父母、还有最铁的那几个朋友没抛弃我。有几个兄弟还凑过十几万来给我，我没要。一是十几万也填不了我那一百多万，解决不了问题。二是这个人情，我没法还。我之所以在最绝望的时候没走上绝路，也是因为想到我的父母。我已经让他们担心太多了，最后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不是更伤心。
回来以后，我的餐馆已经没了，就继承了老家的几亩地种沃柑。广西沃柑很甜，2014-2017年是价格的高峰期，我其实已经错过机会了。但守着老家的地，我能做什么呢? 还是种沃柑吧。沃柑树要三年才能结果，但我觉得我跟借债前不一样了，成熟了一些，有了等树慢慢开花结果的耐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盼挣什么大钱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欠下的钱， 除了高利贷平台的我不打算还了，剩下的我想办法慢慢还。人活着，总是能有法子，办法是人做出来的。
现在的“高炮”平台少了、审核严了、能贷的款也少了，反而是专门撸贷的多了，但其实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我后来加了一些撸贷群，主要是好奇他们想干什么，但因为我的大数据已经花了，撸不了了。而且我早就想“上岸”了，那种罪我不想再遭了，我也劝别人别去碰。
就算你是白户，现在从“高炮”里最多也就能弄下来一两万，可是你的大数据全花了，值得吗? 这些撸贷群里人基本都是负债累累的人，走投无路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才来做这个。但你为了几万块钱，对以后买房买车、做生意、贷款什么的可能会有一定影响。虽然不影响征信，但是会上大数据呀，所以绝对不值得。
这些群的群主会一直告诉你撸贷好，是因为每一个用他的链接下载和借款的人，他都会有提成。不然你以为他建这个群的目的是什么? 大家都是被这个害苦了，只是看破不说破。人性真的不要太贪婪，人家平台也不是白搞这些东西出来的。我们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
如果要以我自己的经历写一部小说的话，我想最后的结局应该写成，主人公悬崖勒马，放下贪念，归回了平淡却踏实的工作和生活，并作为上岸的过来人，为之后那些想要下水的年轻一代指引道路。生活，还是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才是理想的结局，有很多人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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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最美的人间四月天里，我们迎来了第26个#世界读书日# 。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4月23日为“世界读书日”，提出“让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人都能读到书”的口号。
幽幽书韵，让经历浮躁年代的青春，保持着一份对古典情结的眷恋；淡淡书香，让处在繁华闹市的校园，始终浸润在浓郁的文化氛围里。静下心来做一个读书人吧，这书里有你期待的春暖花开，有你向往的繁阴成秀，有你憧憬的叠翠流金，有你等待的瑞雪纷飞，你所想要的，它都会随着时间慢慢给予你！
#甘肃省学生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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