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们现在对公开作品能写什么，怎么写，什么是公开的理解，在主流文学批评知识分子圈子里，似乎是以印刷出版物为范式的。而在网民圈子里，又是以互联网发布为范式的。这造成了很多二者在文学观上和评论时的矛盾。
但是，“讲故事”这个行为的原初模型，应该是一对一或一对几个人的口头文学。前述二者都已经脱离了这个场景。作者、读者、批评者之间的许多龃龉就是由这种改变而产生。
无论是印刷出版，还是网络发布，在物理上，实际上都几乎没有真正的传播和阅读界限。但是，由于表达和接受的环节被分隔开，作者会以为写作只是一个人的行为；小圈子读者会以为它是小圈子的行为；评论家会认为它应该是真正公开的。
正像进化心理学认为，我们的猿猴大脑只能处理和200个熟人（？）的交际，远远跟不上互联网时代，我怀疑可能它连印刷时代都理解不了。
作者和小圈子读者，可能根本想像不出“向全人类公开”是什么意思；全人类中一些就包括一些以“公开言论”为预设的评论者；作者和读者把圈子想得太小了，当受到圈外人的评论时，会十分震惊甚至恼火。
最近正好在看美国出版史相关的内容，以后再单开一些微博慢慢写。

在我过去所接受的教育中，对别人的表达心怀宽容是一件被反复强调的事，每当我看到一些自己无法理解又难以接受的作品时，我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宽容，要允许别人有古怪的想法，然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被“宽容”这两个字绑架了。

您就好比说，最近这段时间，有一则日本新闻在时间线上反复出现，某个艺术团队弄了一个巨大的人头气球，漂浮在城市上空招摇过市，中外网民对这件“艺术品”主流意见就是觉得惊悚和古怪。

我第一眼见到这东西时也很不喜欢，心生厌恶，但我心里就有个声音马上响起：“要宽容，河森堡，要宽容啊，艺术这个东西没有一定之规，不喜欢也不要说出来，要允许别人自由表达”，于是，我就压下火，开始仔细琢磨这事，我就心想，早先咱国家刚引入西方美术教育的时候，裸体模特还引发过巨大争议呢，多少人在那大骂有伤风化？如果没有宽容精神，咱国家美术教育能进步吗？艺术能发展吗？所以，还是得宽容才行，不该批评那个气球人头，不喜欢的话不吱声就行了，别说出来。

但我又想了想，就觉得不对，因为对人体美的欣赏深深地扎根在人性的底层，与进化心理学的规律相契合，是大自然孕育出的心态，这颗漂浮的人头气球造型惊悚古怪，巨大且阴暗，在网上受到了跨文化跨国界的批评，它的争议和裸体模特真的一样吗？

其实根本不一样。

有些艺术表达是契合人性规律的，只不过由于一些社会和历史现实的制约，被批评，被压制，无法得到认同，这些表达应该被宽容对待。

但有些所谓的艺术表达，则与人类的审美天性无涉，完全就是别有用心的家伙沽名钓誉的投机，他们故意塑造出一些引人注目而又古怪的所谓作品，激起舆论反应，然后绑架人们对审美的宽容，以成全自己的恶趣味。

关于这个人头气球的团队，我还看了一些他们的报道，作者自己诠释这个作品时，又是梦境又是哲学的，很努力地往玄乎里解释，然而，我只感到了浅薄，一种试图用晦涩掩饰的浅薄。

在我看来，对于令人反感的艺术品，可以允许其存在，但也应该直白地表达批评，人不应该被宽容绑架，如果那些对糟糕作品的批评被我们默默地咽下肚子，这对那些得到我们心的优秀作品来讲也是不公平的，只有在正负双向反馈中，人们才能更清晰地找到方向。

“河桑，你好，请问你觉得我们团队的这个人头气球作品怎么样？”

“丑，而且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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