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逍遥”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逍遥游》

庄子和他的老朋友惠施又在抬杠了。

惠施对庄子说：“魏王给了我一个大葫芦的种子，我种了后结出了一个特别大的葫芦。但这么大的葫芦，用来盛水肯定承受不住那种重量，用来做瓢又太大没地搁?所以大倒是大啊，有什么用?”

庄子听了冷冷一笑：“你真是不会用大的东西(你脑仁太小)……这么大的葫芦，你干嘛不把自己系在上面，漂浮在江湖之上逍遥快活呢?”

惠施很是不服，又举了个例子：“我有一棵叫做樗的大树，树干上长满了疙疙瘩瘩的瘤子，树枝弯弯曲曲的，长在路边木匠看都不看一眼。这棵树大吧?但有什么用?”

庄子微微一笑：“……你干嘛不把它种在虚无之乡的广漠荒野上，自己在树旁自由自在地溜达，躺在树下自在地做白日梦，不是很爽吗?” https://t.cn/RJ2Ip0e

阿城《树王》。一群知青被送到农场，他们接受到的命令是砍树：砍掉“无用”的树，种上有用的树。树那么多，砍树的过程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它们遇到了“树王”那种不知什么年月长出的老树，根茎牢牢地抓紧大地，树枝与树枝之间被藤蔓紧紧勾连，密不可分。听说老树是有灵的，尤其是树王，砍不得，砍了会出大事的……然而新来的知青可不怕！他们是国家的生命和希望，主张打破一切陈旧迷信的东西，不破不立嘛……于是砍倒老树的心愿就埋在了心底。直到周围的树被砍的差不多，直到同行人砍树和磨刀的本事越来越厉害，直到…遇到树王！原来树王不是树，树王是一个人。《树王》里的大树，或许会令人想起《庄子》里被反复提及的大树意象，年岁久远，无用为用，树之以无何有之乡……《树王》里的树王，那位退役的老侦察兵，是个技近于道的存在，这也是偷师于庄子。树王故事推进的过程，实际上也是对官学破伪的过程。人、世界、改造世界，三个要素之间，原本有着模棱暧昧的空隙。这种空隙是必不可少的。官学则试图挤压掉这种空隙，对世界进行祛魅，用信仰的激情，取代感性的接触。其最终结果是，自然被戕害，人陷入迷茫，改变世界的行为则近乎盲动。 https://t.cn/R2WxdDX

最近看书看到“树我于无何有之乡”作者自比樗树，特意去查了资料，来源于《庄子·逍遥游》，庄子认为樗树大而无用，不如让其生长在广漠之野，虽无所依傍，但可以自由自在地优游于大树旁边，或者随心所欲地在树下休憩。这样一棵树，虽无用于世，但有用于己。不会遭到斧斤的砍伐，也不会被伤害。或许我也像那位作者一样，虽在自己追寻的路上无功，仍选择这条路，自由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谓的“无何有之乡”，说的是一种心境，一种实现了无功、无名、无己之后无任何负累的自由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心灵成为一个真正的虚室，但又不是绝对空虚的，是能生发出生命的光亮和意义的所在。

于是，我选择了这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