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红楼梦》中的戏谶：宝钗庆生

西游记---刘二当衣---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寄生草》）

该回写贾母特地出资为宝钗庆生，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自是欢喜，然后便命凤姐点。凤姐亦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这三出都是所谓的热闹戏，彼此的关联没有其他的戏谶那么清楚，如果从戏谶的模式来把握，或许可采以下的解释：

《西游记》：虽然书中仅言宝钗点的是其中一折，未详明确剧码，但从贾母“自是欢喜”的反应，其内容应属轻松喜剧，可对应于贾府之缤纷荣况。

《刘二当衣》：此乃充满谑笑科诨的热闹戏，写没落的刘二官人到当铺去当衣，其中南腔北调，东拉西扯，诙谐滑稽，类似京剧的《十八扯》，临时任意插唱各种戏曲段子，[8]故凤姐点此出戏后，贾母果真更又喜欢。但从“当衣”的名目与剧情，正可对应于贾府历经百年而外强中干的勉强之态，所谓“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第二回）、“外头体面里头苦”（第五十三回），果然后期也开始出现以典卖押借度日，甚且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的窘况（第七十二回）。此戏正以反面手法暗示贾府在繁盛掩盖下的真相，热闹包覆中的辛酸。

《鲁智深醉闹五台山》：是清初《虎囊弹》中的一出，演《水浒传》故事。书中特别强调《寄生草》这一阕曲子，歌咏出世离尘的幻灭意趣：“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乃喻示宝玉最终“悬崖撒手”[9]之出家下场，如上一组剧目中的《仙缘》般，具体而微地涵摄贾家“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败落。#红楼梦#

此一顺序隐然合乎“成----住----坏、空”的潜在脉络，仍反映出戏谶安排的基本模式。

本文节选自欧丽娟老师的《大观红楼》一书

狐仙善柳韵味

　　献县周氏有一仆人，名叫周虎。周虎被一狐仙爱上，同居二十多年，就像恩爱夫妻一样。狐仙曾对周虎说：“我修炼已经四百多年，在以往的生涯中，与你有段业缘应当弥补，差一天补不满，就不能升天。业缘补尽，我就该告辞了。”

　　一天，狐仙喜笑颜开，随后又自己悲伤起来，对周虎说：“本月十九日我们业缘补满，就该分别了。我已经为你选好一个妻子，可以下聘礼将婚事定下来。”说完拿出银子交给周虎，让他准备聘礼。从此后二人亲密缠绵超过以往，常并肩叠股，形影不离。

　　到十五日这天清晨，狐仙忽然起身告别。周虎对她提前告别感到奇怪。狐仙流着泪说：“业缘不可以减少一天，也不能增加一天，至于迟早责可以任随机遇。我留下三日缘份，是为了再有一个相会的余地。”

　　过了几年，狐仙果然再次返回，与周虎欢度三日之后才走。临行之前狐仙很伤心，悲不成声地对周虎说：“从此也就长离永别，再也不能相见了。”

　　陈德因先生说：“这一狐仙善在保留余蓄，爱惜幸福的人就应该这样。”
刘季箴则说：“三日后终必永别，何必要暂留余蓄?这个狐仙尽管修炼了四百年，还没有修炼到悬崖撒手、彻底摆脱尘世的境界，面临大事的不应该这样婆婆妈妈。”
（看世间情为何物无过因果而已！
心相惜心相续牵缠挂碍无始劫难逃情网！
缘相聚缘相离戏梦一场随缘自在得解脱！）

重看士隐解《好了歌》的脂批时反应过来，道人说“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但脂砚是站在“不了”的立场上批的。似乎在他看来，绛珠还泪归于太虚不是“了”，宝玉悬崖撒手不是“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不是了，石头回到青梗峰无稽崖也不是“了”。悲剧性真正的土壤是不断往复不断互文的生活，即“幻事扰扰纷纷无日可了”。甚至可以说，石头见证的风流公案或许了结在一众冤孽销案的时候，但在空空道人转录的那个瞬间，这个“了”又将无休止地延宕下去——悲剧性将在故事的传述中继续孳育，无了也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