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孤单的时候,常常会捧起一本书,沉浸到作者的文字里。读到痴迷,读到忘情,就会觉得自己和作者已融为一体,他即是我,我已为他,我们在某段路上无法分割地一路走着。这时候,用爱和欣赏已觉得有些浅薄,而是一种相融相知的感觉,原来我在你的文字里遇见了我自己。好的文字,就是我在你的字里行间听见了我的心语,你的笔写出了我要说而没有说出的话。读你的文字,我想把自己融化在里面不要出来。虽然我们并不相识,但是,我早已在心里把你当作我最亲近的朋友,因为有缘,已经在你写字的时候用心种在了你的词句之间,所以,爱总是在无言之中默默流淌。其实,邂逅一段文字,和邂逅一个人是一样的感觉,邂逅一个人,你看见的就是他直观的外表,而邂逅一段文字,你可以直接看见作者的内心,看见他的思维线索,他的喜怒哀乐,和他对生活的感悟,对生命的反思。

蔡爷爷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督促过我写毛笔字。今天第一次拾起毛笔,发现我已经把他那些年教的练的全都还回去了。
有好多个炎炎夏日,他在电话里问,放暑假了?过来吧,过来练练字,我教你二胡。
从5岁到25岁,我从未用心学过,毛笔字没学明白,二胡依然像拉大锯。
最后一次坐在他身边写字,我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运着笔,心里惦记着院子里无花果熟了没,惦记着蔡奶奶等会儿开不开西瓜。
当时他的耳朵已经有点背了,说话气息也弱了很多。但我从来没觉得衰老已至。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这么老,长眉垂在眼角,脸上皱纹沟壑丛生。他说以后那把二胡就留给我,家里孩子都不会,只有我一人在好好学。我一边在砚台边上刮蹭笔锋一边有些心虚。

蔡爷爷是在94岁那年的睡梦中离开的,走的那天我正在硕士毕业答辩。爸爸打电话来时我的感受并不怎么真切。确认我无论如何都赶不回去了,爸爸去送了最后一程。

从他离开之后,我毕业,在北京往来不定,生活起起伏伏。这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我出生长大的小院,那个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小院,在2020年被拆除了,院子里那棵和我同岁的无花果树自然也已不在了。这几年我好像并未真正去想过他,只在有天收拾房间时,在抽屉里看到2011年他给我的一封手写信,蓝色钢笔字迹刚劲有力。信中告诉我人生还很长很长,一定要坚强。这封信连同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太沉重了,我很快就把它放回抽屉,没再触碰。

一直到今天,我坐在桌子前,闻到那股熟悉的墨水味道,他的声音,他干瘦的手划过纸张的痕迹,他起身去洗笔时轻轻的步子,呼呼啦啦全涌到眼前。

我心里猛然一痛,三年了,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不在了,那个小院也不在了。端午,中秋,春节,和每一个暑假都不用再去了,人与老屋全都不再等着我到来。

我从来不曾细想蔡爷爷最后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一点一点抱着长大的小孩儿,教认字教算术教走路的小孩儿,在他面前晃悠了二十多年的小孩儿,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最后他有没有想过我?在这一刻,我是真的想你了。也真的心有遗憾与愧疚。
很想有天我能写出一篇好字,才让我觉得这漫长时光不是虚无的,在笔墨纸砚里我留住你了。

《我,仪式感的受害者》文|读者:哈欠

正如影视剧里常出现的情节——嚷着减肥的女生贴在玻璃上,呆呆地望向橱柜里奶油堆砌的蛋糕,此时我也对着一排排颜色各异、标有2022印记的日程本,露出了同款向往且纠结的神情。我摩挲着它们光滑的页面,想象自己用心地在上面写字、排版和拼贴。

我也不能理解自己,这已是本周第三次光顾商店了,每次都直奔文具区域。这里所有本子的款式、价格,甚至摆放位置我都非常熟悉。尽管来之前做好一定会买的准备,却总会在最后抓住仅存的一丝理智离开。

理智告诉我,你已经有塞满整个抽屉的本子了,它们都能作日程本,为何一定要买新的。买了,大概用了一段时间就会失去新鲜劲,然后放弃。想起去年年初,我花巨资购入新的日程本,心想看在价格的份上自己怎么也会坚持下去。然而只断断续续使用了半年,它就被压在了抽屉的最下面,等待2021年的离开。再过一段时间,又开始苦于没有新本子的我,在某软件的精准推荐下重新燃起欲望。2022年了,是时候该买新本子、迎接新的生活了。

在新一年来临之际购买日程本是我不变的仪式,在全新的本子的首页写下新的一年flag,就好比手机恢复出厂设置,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多希望接下来的一年能留下像网络照片里或日剧女主拥有的那种花哨整洁的本子,它们密密麻麻贴满了生活的痕迹,隔了多久再看都会有一种成功对抗时间流逝的满足感——原来自己曾经做了那么多事。别人充实丰富的生活令我羡慕。

自从用手账记录生活、管理时间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如流水账般无趣,写下来简直是浪费纸张;同时也暴露出自身的许多问题,目标涣散、执行力不强,且追求形式。为了实现时间管理的新想法,我几乎尝试了市场上全部款式的内页,却改不掉时间同本子一起荒废的结局。落入我手中的本子一般都不得善终,要么被中途放弃留着积灰,最后被断舍离,要么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什么都写,还有的因为我看不惯自己的字太丑,撕下一页页后提早寿终。

对记录工具,我再如何追求完美,也无法填补主体自身的缺陷。自始至终我都在逃避自己不如意的生活,转向爱上那种即将拥有的期待心情。正如《工作、消费、新穷人》一书中揭示的,“如果消费者无法对任何目标保持长期关注和欲望,如果他们没有耐心、焦躁、冲动,尤其是容易激动,又同样容易失去兴趣,‘即时满足’就达到了最佳效果”。我在拥有前想象,购买的瞬间立刻获得满足,过后兴趣破灭,再重新期盼,即刻参与消费,这般周而复始被卷进消费主义的陷阱中。生活需要仪式感,但是依赖物品获得的仪式感渐渐让我痛苦,我意识到单凭物质和消费,无法满足我对生活、人生意义的渴望。

那些中途放弃的本子像一块墓碑,埋葬我过往即刻消逝的欲望。曾在很长一段时间,我有意抛弃这种与物捆绑的仪式感,用任意白纸记录日程,可很快还是会被数据流唤醒被植入的观念。一个本子不能立刻、彻底改变你的生活,道理我都懂,但我生活在那种连电梯都贴满大字广告的环境中,诱惑实在太多了,单凭我个人微弱的意志无力抵抗。

所幸,这次我带上了那本积灰的日程本,它帮助我最终空手离开了商场。反正还会再来的,下次再说吧,那个声音不认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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