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

史振亚

树种下了,心里也踏实。

坐在一个沙丘上和爷爷说话,一缕风把旁边的沙棒、芨芨草催醒,顺势泛出一些绿意。爷爷睡在远远的坟头里,有话说不出来,只能让旁边的沙生植物代为传话了。梦里给我说的,有些能记住,有些记不住。可沙棒、芨芨草传出的话,有些还是明白的。我知道那一头有个人天天牵挂着我们,也在天堂天天看着我们。我们也在心里念着他、想着他。现在,我也长大了,长老了,脸上也有他曾经的皱纹了。

爷爷,我现在正在走你走过的路,只不过这么多年,我把你过去赶车拉土、耕田犁地的辛苦劳作变成适应城市生活的一种方式,总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耕耘在城市里的农夫,成天成夜没完没了地忙个不停。在城市里种庄稼不容易,不像小时候你带着我种蚕豆、种西瓜那样轻松。城市里是种楼、种心、种梦想。楼种错了,会破败的;心种错了,会迷途的;梦种错了,会走丢的。我不想破败,不想迷途,也不想走丢,就天天压着性子,和着一帮子人一齐走路。我也不知道和我同行的人到底有多少可以合群走到底的,也不知道每一天和你一样的耕种到底能结多少果实,可我相信你说过的话:从善守心善待人、做对事、走对路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些年,我爸我妈老提醒我:走路可要小心,千万别走错了路。还经常拿你的话劝我们几个莫做错事,莫做错人。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对我们好。我听你的话,听我爸我妈的话,也按你们的意思一年年走了过来。我觉得有你们在,我的脊梁是挺直的;有你们在,我的心劲是向上的。

爷爷,这个清明,我种了五十棵树。其中的十棵是为你和奶奶种的。你来这里的时候,老家院子里的三棵柳树不能陪你来,再也不能为你遮阴挡阳了,它们稍话给我,让我帮它们给你栽上一些树,好挡挡另一个世界的阴凉。我听了,就在这里种了一些树。不管挡不挡阴,遮不遮阳,你有话给我说的时候,就让风吹吹那些树。再不行,就叫蹲在树上的喜鹊飞到城里去叫我,我会过来的。

爷爷,我有时候很疲惫。一疲惫,连话都不想说。不想说的时候,很多话窝在心里难受。可又能给谁说呢?只能静静守在夜里望着星空出神。一出神,就能想起你,想起你我爷孙两人坐在驴车上一起挖土、一起上工的情形,想起你冒着太阳下地干活满身浸水流汗的情形,想起你冒着寒冷从东山拉煤的情形。你过去说的很多话,大多都忘了,现在只能靠自己的经历一遍遍地反刍、体悟,才能追想起你说的一些话的用意。你过去走过的路,大多都改变了,现在只能靠自己的脚板一步步地跋涉、丈量,才能一寸寸地找回当初的路。每年清明前,我都是陪着父母沿着当初送你的路找到你的,陪你和奶奶说说话,唠唠嗑。可今年,我迟了一步,没能跟着家人一起过来看你。现在,我只能坐在这块沙丘上,远远地对着你的方向看你想你。

我知道,想你的这条路分成两岔,一岔通向亲情浓郁的过去,一岔通向一往无前的未来。站在中间的,是人活着的现在。而在清明前后,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在追思缅怀与憧憬美好之间同时面对两种发自内心的对话系统,一个是自然物语,一个是心灵寄语。大地阳气上升,自然万物重新开启生命历程,你和更多远去亲人的灵魂化成万千花草树木,告诉我们又一个美好季节来临,得百倍珍惜时光,加紧脚步赶路。同时,你又和更多远去亲人在寒食节里寄语后辈,珍重人生,善待亲情。丝丝缕缕、呢呢喃喃,让我们的眼更清,让我们的心更明,更让我们灵魂有安顿。

清明一场雨,种树五十棵。抬望眼,几朵云彩飘过来,而爷爷的笑容就在云彩间……

今天在朋友圈转发了永康路求助音频(已经告诫自己不要再多看多听新消息了,还是没忍住),倍速赶快听完 一键转发,能多快就多快 最好别在心里发酵。
两分钟之后收到了旧天堂书店老板发来的消息,大概是求助的老人已经被转移,并祝我一切顺利。老板名叫籽,一年半前我在当代艺术博物馆兼职的时候刚好遇到她的讲座,顺便加了微信。本人是个十分跳脱、有思想又平和的艺术工作者。
转发完几条关于朋友圈内容的好消息后,又接连转发了几条关于水培蔬菜、种小葱的小窍门给我,可爱又平和。人在深圳却又高度关心着上海的情况,也是少数没有消极失望的人,好像也让我找回了一些生命力。随后附赠“但愿很快就会过去”,内心还是要充满希望。

我最最最亲爱的妈妈 明天女儿去看您了
2022年4月12号是您离开女儿的第380天了
妈妈 女儿天天想您 女儿最爱的只有您
您是女儿心底最在乎的人 亲爱的妈妈
2022年的带籽皮皮虾又上市了
女儿又给妈妈您挑好了哦
不是很多 妈妈您看心意吧 去年您就没有吃到
带籽皮皮虾 是女儿做的不合格 妈妈您不要生女儿的气好吗?女儿爱您女儿最爱您
您在天上看着 您在那边也能感受到女儿对您的心从未变过 女儿心里真的知道错了 女儿不该和您发脾气啊妈妈 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我没有资格和您生气 您是我的好妈妈 我却没能成为您的好女儿 您心目中的女儿 对不起妈妈
这辈子您太累了 女儿对您不住 愿来生偿还
愿今世还能弥补 我爱您我的好妈妈 我只爱您
您是女儿这辈子最爱的人了 没有谁能替代
我的好妈妈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我这辈子记在心底天天想念的人
没有妈妈您就没有我的一切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予女儿的 女儿时刻感恩 妈妈啊您是对得起我了 可是女儿却对不起您 对不起我的好妈妈
我爱您 女儿心里爱您 只是不应该以爱的名义和您生气 女儿太错了真是 妈妈您原谅女儿好吗
不要生女儿的气 女儿尽力弥补 妈妈您在天上看着女儿 女儿也很可怜 妈妈您说是吗?只是女儿忽略了妈妈的内心 其实女儿也是懂您的妈妈
我的好妈妈 您明白一切 女儿心里的话您都清楚
我爱您妈妈我永远爱您我只爱您 您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妈妈 这辈子能和您做母女是我的荣幸
我爱您妈妈我永远爱您 女儿每天在心里祈祷愿您在天堂安好没有病痛没有烦恼没有争吵
只有安宁与平静
鸟语花香 妈妈这是女儿心中对您爱的期盼
女儿心里希望妈妈在天堂得到从容祥和
我的好妈妈我爱您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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