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中的杜甫入剡

买到杨伦《杜诗镜铨》(上海古籍版),难免要看看他的《壮游》《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它们涉及到杜甫年轻时到剡中游历,并写到对天姥山的印象。虽然那时他尚年轻,意气风发,裘马清狂,而于剡中山水,至老不忘,印象深刻。这是一桩颇可令人关注的事。

壮游是一首长诗,大约作于大历元年(766),当时杜甫54岁,卧病在夔州,是一篇自传性的叙事诗,从幼年学诗起,历叙漫游齐、赵,洛阳失第,长安十年,经安、史之乱到滞留巴蜀的生活。它与同时所作《昔游》《遣怀》等都是了解诗人历史的重要材料。刘后村云:此诗押五十六韵,在五言古风中尤多悲壮语,虽荆卿之歌,雍门之琴,高渐离之筑,音调节奏,不如是之跌宕豪放也。蒋弱六云:后文说到极凄凉处,未免衰飒,却正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之意,想见酒酣耳热,击碎唾壶时。题目妙,只说得上半截。或谓前半不免有意夸张,是文人之大言。要须看其反面,有血泪十斗也。

其实,杜甫,作为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不可不关注他伟大的浪漫主义情怀,这也是盛唐之音,也是他与李白惺惺相惜、一见倾心的原因。说到壮游,到他动笔时,人生际遭风雨苍黄,一路狼狈,但豪情犹在,故以壮游为题不说,写到壮游意气风发,仍笔下豪迈,令人激动。

年谱称,这时为开元十九年(辛未),公年二十,游吴越。黄(白山)曰:公进大礼赋表云:浪迹于陛下丰草长林,实自弱冠之年。则其游吴越在开元十九年,自是下姑苏,渡浙江,游剡溪,久之方归。又年谱开元二十三年乙亥条云:公自吴越归,赴京兆贡举,不第。黄曰:公本传尝举进士不第,故壮游诗云: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忤下考功第,独辞京兆堂。按史唐初考功郎掌贡举。至开元二十四年考功郎李昴为举人诋诃,帝以员外郎望轻,徙礼部,以侍郎主之。则公下考功第,当在二十三年。这样说来,正是剡中游历归来,考功不第之时。其游剡时间,当可为定论。另外,这一年,也正是孟浩然礼拜石城寺弥勒大佛之际。

壮游诗云:枕戈忆勾践,渡浙想秦皇。越女天下白,镜湖五月凉。这些都是写作者从钱塘江而入越州,故于越女、镜湖都有描写。写越女之白皙美丽,令人想到勾践枕戈待旦以美人计获得报仇雪耻的美女西施。下面到了剡溪,其云: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剡溪下引九域志云:越州东南二百八十里有剡溪,县有剡溪。其实或应注剡县有剡溪更确切。欲罢一句,当是他当时意犹未尽,来去匆匆,至当时写诗时,尚未能忘却。如果不是他以后遭遇国家动荡,颠沛流离,若在太平盛世,或当再游此地,也未可知。下由剡溪入其上游,到了天姥山。但他写的是归去的路线,称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虽然未能如李白般写下辞君向天姥,拂石卧秋霜。也未写下梦游天姥吟,以天姥为寄托,写下长诗,以一抒豪情。但他的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因有功名考试等着他而不得不还之情,笔下可见。故只能以归帆一拂而过。但路线是明确的。同时,记忆之深刻,也在他另一首诗中写到。(后人研究发现,杜诗起编集于《望岳》,也有起编于《游龙门奉先祠》,那已为开元二十五六年间,与他开元十九年游历剡中,已过去六七年之久,此前他不能无诗,故后人怀疑,要么他悔其少作,自己删除了,要么后人编集,其诗已遗失不少。若然,则他游历剡中,必然有诗,而非仅《壮游》回忆时才跳跃性写到寥寥数句而已。这是笔者从《杜臆》和《读杜心解》中看到,附识于此)

下面再说他的观画诗《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这首诗作于天宝十三载(754年),其实比前诗更早。奉先县在长安东北二百多里,县令为杜甫妻子杨氏的族人。当时长安秋雨成灾乏食,杜甫遂将妻子儿女送往奉先暂住。在那里他认识了善画的县尉刘单。这首诗为题画诗,诗人为记录刘单父子画山水屏风的技艺和经过,使人如睹名画,于是创作了这首诗。

杜甫虽是诗人,但极懂绘画和音乐,这首诗中所描写的扑面而来的绘画境界就是明证。

诗人以突兀之势开端: “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落想甚奇,写出惊人之语,恰当地表达出诗人乍见惊怪的神情。怪底,表示惊怪的意思。不说是画,却以画作真,说厅堂上不应该生长枫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千里江山还会升起烟雾? 接着他写画师亦无数,引出对当时名画家的评论,说明他关注于此,极内行。

为省却行文,以下只言天姥山: “悄然坐我天姥下,耳边已似闻清猿”。有评论家言:具有艺术魅力的画幅,能产生移情作用。诗人观看画障后,联想起旧时游天姥山的情景,好像静悄悄地坐在天姥山下,耳畔传来凄清的猿啼声。这是从远处着笔,形容画境是仙境,具有移情力,从不同的侧面称赞画艺的精绝。

这且不提。问题是,他游历过的名山大川无数,前面写昆仑山也是应该,为什么把天姥山的情景突兀地写在这里,这实在令人惊奇。不可能此画中所写是剡中山水,也不可能是天姥山图景,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杜甫对天姥山,虽归帆一拂,而情有独钟,念念不忘。这既表明唐诗之路以天姥为名山,不仅自然景观而已,更是唐代诗人名家心中不可淡忘磨灭的印记,也是他们的刻骨铭心的相思。

杜诗中的杜甫入剡

买到杨伦《杜诗镜铨》(上海古籍版),难免要看看他的《壮游》《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它们涉及到杜甫年轻时到剡中游历,并写到对天姥山的印象。虽然那时他尚年轻,意气风发,裘马清狂,而于剡中山水,至老不忘,印象深刻。这是一桩颇可令人关注的事。

壮游是一首长诗,大约作于大历元年(766),当时杜甫54岁,卧病在夔州,是一篇自传性的叙事诗,从幼年学诗起,历叙漫游齐、赵,洛阳失第,长安十年,经安、史之乱到滞留巴蜀的生活。它与同时所作《昔游》《遣怀》等都是了解诗人历史的重要材料。刘后村云:此诗押五十六韵,在五言古风中尤多悲壮语,虽荆卿之歌,雍门之琴,高渐离之筑,音调节奏,不如是之跌宕豪放也。蒋弱六云:后文说到极凄凉处,未免衰飒,却正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之意,想见酒酣耳热,击碎唾壶时。题目妙,只说得上半截。或谓前半不免有意夸张,是文人之大言。要须看其反面,有血泪十斗也。

其实,杜甫,作为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不可不关注他伟大的浪漫主义情怀,这也是盛唐之音,也是他与李白惺惺相惜、一见倾心的原因。说到壮游,到他动笔时,人生际遭风雨苍皇,一路狼狈,但豪情尤在,故以壮游为题不说,写到壮游意气风发,仍笔下豪迈,令人激动。

年谱称,这时为开元十九年(辛未),公年二十,游吴越。黄(白山?)曰:公进大礼赋表云:浪迹于陛下丰草长林,实自弱冠之年。则其游吴越在开元十九年,自是下姑苏,渡浙江,游剡溪,久之方归。又年谱开元二十三年乙亥条云:公自吴越归,赴京兆贡举,不第。黄曰:公本传尝举进士不第,故壮游诗云: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忤下考功第,独辞京兆堂。按史唐初考功郎掌贡举。至开元二十四年考功郎李昴为举人诋诃,帝以员外郎望轻,徙礼部,以侍郎主之。则公下考功第,当在二十三年。这样说来,正是剡中游历归来,考功不第之时。其游剡时间,当可为定论。另外,这一年,也正是孟浩然礼拜石城寺弥勒大佛之际。

壮游诗云:枕戈忆勾践,渡浙想秦皇。越女天下白,镜湖五月凉。这些都是写作者从钱塘江而入越州,故于越女、镜湖都有描写。写越女之白皙美丽,令人想到勾践枕戈待旦以美人计获得报仇雪耻的美女西施。下面到了剡溪,其云: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剡溪下引九域志云:越州东南二百八十里有剡溪,县有剡溪。其实或应注剡县有剡溪更确切。欲罢一句,当是他当时意犹未尽,来去匆匆,至当时写诗时,尚未能忘却。如果不是他以后遭遇国家动荡,颠沛流离,若在太平盛世,或当再游此地,也未可知。下由剡溪入其上游,到了天姥山。但他写的是归去的路线,称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虽然未能如李白般写下辞君向天姥,拂石卧秋霜。也未写下梦游天姥吟,以天姥为寄托,写下长诗,以一抒豪情。但他的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因有功名考试等着他而不得不还之情,笔下可见。故只能以归帆一拂而过。但路线是明确的。同时,记忆之深刻,也在他另一首诗中写到。

下面再说他的观画诗《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这首诗作于天宝十三载(754年),其实比前诗更早。奉先县在长安东北二百多里,县令为杜甫妻子杨氏的族人。当时长安秋雨成灾乏食,杜甫遂将妻子儿女送往奉先暂住。在那里他认识了善画的县尉刘单。这首诗为题画诗,诗人为记录刘单父子画山水屏风的技艺和经过,使人如睹名画,于是创作了这首诗。

杜甫虽是诗人,但极懂绘画和音乐,这首诗中所描写的扑面而来的绘画境界就是明证。

诗人以突兀之势开端: “堂上不合生枫桥,怪底江山起烟雾”,落想甚奇,写出惊人之语,恰当地表达出诗人乍见惊怪的神情。怪底,表示惊怪的意思。不说是画,却以画作真,说厅堂上不应该生长枫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千里江山还会升起烟雾? 接着他写画师亦无数,引出对当时名画家的评论,说明他关注于此,极内行。

为省却行文,下只言天姥山: “悄然坐我天姥下,耳边已似闻清猿”。有评论家言:具有艺术魅力的画幅,能产生移情作用。诗人观看画障后,联想起旧时游天姥山的情景,好像静悄悄地坐在天姥山下,耳畔传来凄清的猿啼声。这是从远处着笔,形容画境是仙境,具有移情力,从不同的侧面称赞画艺的精绝。

这且不提。问题是,他游历过的名山大川无数,前面写昆仑山也是应该,为什么把天姥山的情景突兀地写在这里,这实在令人惊奇。不可能此画中所写是剡中山水,也不可能是天姥山图景,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杜甫对天姥山虽归帆一拂,而情有独钟,念念不忘。这既表明唐诗之路以天姥为名山,不仅自然景观而已,更是唐代诗人名家心中不可淡忘磨灭的印记,也是他们的刻骨铭心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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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人物 第1季》
第1集:李白:侠客行
第2集:李白:长安道
第3集:李白:谪仙人
第4集:李白:明月魂
第5集:李商隐: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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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集:辛弃疾:英雄揾泪
第11集:辛弃疾:几度秋凉
第12集:辛弃疾:醉里看剑
第13集:柳永:奉旨填词
第14集:柳永:白衣卿相
第15集:杜甫:裘马清狂
第16集:杜甫:旅食京华
第17集:杜甫:
白头拾遗
第18集:杜甫:三吏三别
第19集:杜甫:有客子美
第20集:杜甫:天地沙鸥
第21集:曹植:棠棣(di)之殇
第22集:曹植:洛水惊鸿
第23集:杜牧:两枝仙桂一时芳
第24集: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25集:杜牧:
参差烟树五湖东
第26集:杜牧:人间惟有杜司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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