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规则】2
经纪人和阿先生约在一个郊区的会馆,会员邀请制的,审核严格。
小郑去的时候穿着随意,水洗牛仔裤,黑色带大毛领的羽绒派克大衣,头发蓬乱,精心布置好的小卷狂乱的脱离了原来的服帖的轨迹,这支棱一缕那翘起一枝,随性的像是刚起床,让造型师一早上的成果付诸东流。
会所保安同他确认了两次才在诧异中放小郑进门。会所看起来古朴,四方的天井素净的白墙和原色木饰,极有禅意。小郑由人领着穿过天井,在峰回路转的走廊兜转。
一扇双开的厚实门板背后别有洞天,一排排赌桌牌桌,满是摇点发牌的热闹,那端水发牌的侍者没一个不美艳高挑,穿绲了边的婀娜旗袍,头发三七分打浮浪又复古的三个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站在桌边送筹码也好,发牌也罢,一定是打高开衩的旗袍下露出白馥馥腿根,给人眼睛上的实惠也给人手上的实惠,极讲待客之道。
带路的会馆经理问小郑要不要先玩一会儿,阿先生牌局结束再叫他。
小郑皱着眉,看一片片案子上摞起的筹码,桌前熬红了眼睛的赌客,果断地摇头。那人带着小郑往里走,又推开一道门,里面都是些小间,经理跟他介绍这里都是些重要的客人,赌得比外面大点儿。
经理带他走到最里,叩几下门,小郑缩起肩,有种被这诺大的会所一点点吞进去的可怕感觉。
小郑站在门口,心里想着阿先生怕不是要跟他玩牌什么的,让他欠下巨债,翻不了身不得不低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思考对策。
小郑绕过门廊,屋子里四个人,正在打牌,阿先生看见他来,只笑笑,眼角的纹路往上扬,单手撑着脑袋,敷衍牌局,看小郑刻意地凌乱,站在门口慢吞吞脱下派克大衣,暖气一熏,颊上又透粉,单穿一件V领的白衬衣,觉得好笑。穿什么自己都不能做主的小艺人,阿先生实在很想看看他怎么道歉,怎么硬气。
小郑绷着脸皮,一只脚支出去,很侉的站着,还是看客的淡漠眼神,从阿先生身上挪到他身旁那人,再挪到对面,眼球猛地一涨。坐在阿先生对面那个脸上堆着快支撑不住的笑,额上沁满汗珠的人小郑认识,是他们公司老板,见过几次。
小郑呆愣愣立在原地,老板先替他说话,也是替自己说话:“阿先生,小郑还是个新人,要是得罪了您别怪他……不懂事……”
“哎哟,那倒没有,”阿先生淡然说着,局面尽在掌控,“就是看他挺有意思的。”
老板近乎哀求地朝小郑转过脸,平常公司人不少,他是看也不稀得看一眼这些新人的:“小郑啊,给阿先生倒杯水,好不好?”轻声慢语的。
小郑站着没动,一桶凉水兜头泼下去似的,心也凉了半截。
老板还在牌局上挣扎,一面叫小郑,阿先生已经对玩牌没了兴致:“没事儿,不愿倒就算了。”他丢了牌,尘埃落定。
老板脸色乌青,阿先生翘起二郎腿,闸了雪茄点上,没有抽,只架在烟灰缸边:“输的钱就算了……”
老板脸色稍缓,等阿先生后半句,朝小郑使个眼色。小郑不动,攒紧拳头,太阳穴突突地跳,恨不能给阿先生两拳。
“把你公司持股给我,别的就算了,嗯?”
老板脸色再次沉下去,小郑紧一下后槽牙,台面上一分钱没有谈,轻飘飘几句话也能压死人。
“阿先生,上次吃饭没打招呼先走,是我的错,就是不舒服我,真的……发烧了怕传染。”小郑强压下怒火和委屈,嘴角尽量往上推,笑眯起一双眼,念打好的腹稿。
“哦,那好些没呀,现在还烧不烧。”阿先生点点头,问得特真诚。
小郑福至心灵地清清嗓子:“咳,还有点,真的对不起啊阿先生,你要不……这次算了,等我好了一定再请阿先生吃饭。”
老板脸上一阵扭曲,脸色苍白地像一片阿司匹林。阿先生只是笑,没说什么,满不在乎地夹起雪茄抖落烟灰,朝老板扬扬下巴,“股份的事儿没问题吧,”用雪茄指指小郑,“我还挺好奇他合同的。”
小郑凉了半截的心又凉了半截,从头凉到脚,年轻气盛,拔高了声量问阿先生:“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呀,你放过我……你……放过他好吧,有事儿冲我来。”他胸口一起一伏,积蓄的愤怒爆发,泄露一点委屈,声音染上点哭腔,也说不清要阿先生冲谁来。
阿先生还是很宽容地对他笑笑:“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道歉的,本来态度挺好的我都要原谅你了。”他故意逗他。
小郑梗着脖子僵了一会儿,气卸了一半,仍旧咬牙切齿地:“一定要道歉吗?”
阿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看腕上的表,对付难训的野马总得有点耐心:“咱们还是按赌场的规矩一周内结账。”他抬起眼睛看小郑:“七天,不吃药感冒也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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